他伸出手来,折扇抬着风长欢瘦削的下巴,迫使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眼见血眸中因怒意滋生的殷红蔓延至眼白,使得那人更骇人几分。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柳长亭借以空谷传音之法,将心声度与风长欢。
那人眸色一沉,只觉眼前朔雪掠过,随即有挺拔背影挡在二人之间,一掌挥落柳长亭手中的折扇。
被晚辈折了颜面,柳长亭也不恼,你是哪位长老门下的弟子,为何阻拦行刑。
语气平淡到令人辨不清是疑问还是陈述,虞扶尘闻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并非昆仑弟子。柳长亭,你果然是个斯文败类,他为何不为自己辩解,又为何无法还手,你难道不是心如明镜?
柳长亭双手拢入袖中,眼含衅意。
敢对本座直呼其名,不是十二州哪位掌门仙长家的少君,就是九重天来的贵客。事已至此,阁下不妨现出真身,有什么恩怨一并讲清,好过心生误解。
误解?你把他压在凌霄塔下十年,如今更是要赶尽杀绝,柳长亭,你如此歹毒的心也配位列仙班?!
柳长亭似笑非笑,打量着面前平凡无奇的少年,是扔在人堆里绝对捞不出来的那种,就算这幅相貌不是真身,也未免太平庸了些。
昆仑奉九重天之命行刑,难道还要看晚辈的眼色行事?倒是你,自己性命不保,还有闲心担忧他一条贱命能否苟活。
柳长亭一抬手,捆缚着风长欢的灵链陡然升起,将那人的身子悬至凌空。
即便无法发声,虞扶尘仍能听出他呼吸带着颤音,是痛的急了,双肩血流如注,染红遍地积雪。
你这又是何苦
第3章师尊说我是凡品
你这又是何苦
风长欢无声而语,虞扶尘读不懂他的心意,只当是痛极了的挣扎,可与他相处十年之久的柳长亭又怎会不解?
到底还是心软,柳长亭收了灵链,风长欢倒地不起,只余虞扶尘一与他对峙。
九梦君,昆仑刻薄待人已是事实,我救他是天经地义,冒昧了。
懒得多话,虞扶尘在众目睽睽下提着风长欢的后领便要走下因果台。
如此从容而自然的举动,根本不是在劫法场,好像只是打个您吃了吗?的招呼,连柳长亭也是一怔。
小子!昆仑岂是你撒野的地界?对掌门仙君如此无礼,脖子洗干净了吗!!
座上天机长老一声厉喝,震得两腮横肉发颤,不过他毕竟不擅长打斗,也就只是逞了口舌之快。
话音未落,又有一道黑影自高处跃下,见情形不妙,虞扶尘立刻端起迎战姿态。两手举在胸前就要念起咒法落下结界。
他猛然想起自己被虚云大师封了奇经八脉,不打破禁咒根本使不出灵力,只得提着风长欢的衣领,凭借轻功勉强躲过重击。
灼热的气势自身侧袭来,虞扶尘觉着面上一疼,来不及摸上一把,又被破军一记横扫逼退几步。
才交手不过两招,虞扶尘发现风长欢何止被封住术法,他根本是连躲避的本能都忘了!破军执剑来斩,他便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等着挨打?!
刚刚那一剑,要不是他护着风长欢俯首,甚至再慢上须臾,怀里这颗脑袋就要和脖子分了家!
你是傻的吗!他要杀你还不躲,不要命的吗!!虞扶尘咆哮一声,随即感到自己像个傻子。
这人被封了口耳,天塌下来也听不得半点动静,简直是对牛弹琴。
另一边破军还未死心,即使二人连连闪躲,攻势仍是咄咄逼人,眼看又一剑就要迎面斩下
电光火石间,虞扶尘顾不得太多,在生死面前,隐藏身份与守护佛宗尊严都成了屁话,一手按着风长欢的头顶往下,另一手则高扬朝向凌空向他劈来的破军。
双目紧闭,默念法咒。
语毕,一道金光自他掌心涌出,结界瞬间拦截破军的剑气。
破军位列十四仙君,对自己的身法很自信,如今却被这一道薄膜阻拦,再攻不进半分。
相持之下,竟是那放出结界的少年更显轻松,还挂着挑衅的笑意,简直游刃有余,也不急于进攻,只待破军气力耗尽后自取其辱。
老家伙为保留颜面,转而一脚踏在那金光罩成的结界上,空翻,后退,甩臂挽个完美的剑花,动作一气呵成。
谁占上风根本不重要,帅就行了!
不过破军至此仍不甘罢手,只退下一瞬,蓄力还要再攻。
可他尚未收剑便被人抬手阻拦,正是仙风道骨的九梦仙君,还道一声:且慢。
破军一愣,碍着掌门命令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二人就地正法。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他的神色便成了惊愕,眼中含有不解,与强烈的嫌厌。
不止是他,就连天机以及在场众位长老都瞠目结舌,唯有柳长亭依旧淡漠,蹙眉相视。
虞扶尘当是他这一招与君共承要闪瞎人眼,沾沾自喜着,忽而觉着腿间有了异动。
讷讷低头望去,只见先前被他按着强迫低头的人正蠢蠢欲动,而他身下也埋着颗长发蓬乱,还挣扎不已的脑袋
啊啊啊
虞扶尘像甩个烫手山芋一样把人推出去十几步远,忙拍着周身确认别处有没有遭人非礼,根本忘了造成误会的人就是他自己!
在旁人眼中。怎么看都是他强迫妖人做了不可描述之事后绝情抛弃。
最重要的是风长欢也被他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圆睁双眼,下唇被他自己咬的有些泛红,更是引人误解
你你你下流!无耻!!
虞扶尘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意味的紧了紧裤带,又向周遭环视。
昆仑修仙讲究清心静气,不论男女,入了仙门就要斩断情丝,更不可有欲念,和佛宗整日吃斋念经的和尚本质上并无不同。
见虞扶尘眼含暧昧的望来,平日里高尚端庄的长者们纷纷避开他的目光,脸蛋一路红到耳根子,尴尬之态不好言语。
而在虞扶尘眼里,他只听说过男女之事,从未想过男子与男子间觉着在外人看来,自己就是条渴望太久,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的野狗,对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也能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猴急到要在光天化日下排解需求的地步。
气氛一度尴尬,周遭静的连根头发丝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在昆仑的地界,总要由柳长亭从中调解,挽回些颜面。
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打斗时禁咒解除后他便现出原本的面目,分明还未长成,却已身长近六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长发高束脑后,未及弱冠,却有气贯长虹之势,一身天青色衣袍,立于皑皑白雪之中,甚是夺目。
手无寸铁,仅靠灵力便与破军长老打了平手,当真是后生可畏!
阁下既已显出真身,不妨连名姓也一并报来,昆仑不伤无名之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虞氏名扶尘!
柳长亭一本正经:原来是虞羽士,幸会。十年前九州降妖伏魔,凌雪宫出力不少,不知为何今日阁下阻拦行刑,可是我昆仑亏欠了凌雪宫乾道,才让你不远万里前来阻拦?
虞扶尘读书少,被人说得一愣,想着凌雪宫掌门不是姓步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半天才反应过来柳长亭分明是在拐着弯的损他。
是扶尘不是拂塵!你才是凌雪宫的牛鼻子老道!!
既然不是凌雪宫,阁下究竟出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