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十余年前,他哭嚎着,恳求着,祈祷那人不要弃他而去,最终换来了什么?
虞扶尘愤然望向手执长剑的伤人者,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背叛了他,背叛了师尊的人,会是曾被他信任,真心想接纳的人。
明、斯、年!为什么?师尊他究竟哪里亏待了你,为何要害他!!
直击灵魂深处的质问,明斯年只有无奈。
此虞扶尘不知为何真心拜那人为师的桃源弟子会在性命攸关之际,给了他直逼性命的一击。
亦不知风长欢猜到会有今日,早在佛宗初次触摸作为明斯年神武的长笛时,早在他提醒虞扶尘不要相信任何人时。
亦在半个时辰前,他布下结界为护徒弟周全,而将背后朝向二人时。
风长欢想说:知道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接近另有目的,但保护你们,是师父的职责与本能。
他说不出口。
唇齿间腥甜的气息令他作呕,喉咙哽着淤血,只能垂死挣扎,紧握住那人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摇头再摇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如今你受了惩戒,若知悔改,一死便可涤荡滔天罪业,但若执迷不悟,贫僧只有替天行道。
来者手中执掌象征佛宗至高之位的禅杖,素白僧袍衣摆飘飞。
正是虚无。
虞扶尘已近歇斯底里,遭受挚友背叛,恩师濒死的刺激,纵然面对的是佛宗故人,亦无法松口:虚无!我师尊从未害人,你怎会不知实情?不愿救他也莫要倒打一耙,他何曾薄待过佛宗?!
放肆!他在佛门禁地大开杀戒罪无可赦!你简直执迷不悟!!
虚无怒斥着抛出一件染血的僧袍,散发阵阵异味。
虚归就是被他所杀,尸骨无存!事到如今你还要护他?
你胡说!临行前虚归还不会是我师尊!
虚无嗤笑一声: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心向恶死不悔改!既然如此,你们师徒合该一起受死!
他说着,高举起禅杖,欲给风长欢致命一击。
虞扶尘下意识抱着人闪躲,勉强躲过要害,使得凶物偏没在那人腹外。
混乱之中,他抬手就是一枪,直逼虚无咽喉。
后者忙加以躲闪,却没料到这小子有了施以假动作的心机,反手便将丧失行动力的风长欢背在身后。
偏过头来,咫尺的距离,他清楚看到那人脸上殷红的莲花纹样随着灵力流失而淡退,呼出的气息也愈加微弱。
滚开!
退步时,他对挡了去路的明斯年喝道。
震怒之下的虞扶尘没能发觉,有幸与他成了短暂同门的人轻启薄唇,吐的分明是抱歉二字。
与在昆仑时如出一辙,虞扶尘抬手落下数道结界,隔绝了紧随其上欲图穷追猛打的的众人,甩起□□一指,先前他所站的位置立刻被劈裂一道巨缝,顿时罡风叠起。
被他的力量所惊,各派修士不敢贸然上前,更有萧琛适时出言:少年的实力深不可测,怕是当年巅峰至极的风长欢也无法与他分出上下,你们追去,怕不是嫌活的久了?
他先前与虞扶尘有过交手,即是在场最有资格说出这话的人。
加之步念安本就不想惹事生非:看来昆仑九梦君眼睁睁看着他被这小子劫走是有苦衷的
一句话恰到好处的祸水东引,又可圆滑的避开昆仑的仇视,一举两得!
七嘴八舌讨论时,沉默始终,却身负重任的明斯年忽而开口。
他一张嘴,周遭立时死寂。
他活不了的。
你怎能如此笃定,万一
没有万一。明斯年指着左胸,补充道:我刺穿他的心脏,他活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37章师尊,喜欢你啊
深林之中,岑寂如死。
虞扶尘行于其间,背负着意识全无的风长欢,视线被汗水晕染,茫茫一片。
肃风凛冽,惊寒迭起。
幽月照耀下,一双白的惹眼的手垂在面前,指尖模糊一片,鲜血顺着臂腕的曲线蜿蜒而下。
望不见尽头的路冗长的令人心惊,他隐隐忆起骨子里烙印的恐惧。
曾经,他也在月光遍洒大地时拖着一人,艰难走在墓道般幽深而岑寂的死地。
那时他个子不高,一双小拳无力亦无助,肩膀的皮肉都被磨破,与那人的血迹混在一处,是温热的触感。
他曾经历过生离死别,是痛彻心肺,生不如死的苦,是不住哀求,终不得果的痛。
虞扶尘觉着面上一片冰凉,抬手抹去,触及的是一片湿润。
泪?他不承认,他宁愿相信那是血。
师尊,为什么你要抛下我,一个人守着过往尚存的记忆,就不累吗?
少年轻声道,在死寂的林中,话音格外刺耳,却无法唤醒沉睡之人。
他终于停步,回望身后蜿蜒一路的血迹,酸楚萦绕鼻尖,久久挥之不去,几欲怆然痛哭。
他将那人安置在平坦之处,替他按着胸前的伤口,可鲜血仍是蔓延在身下的土地,他想阻止,可他只是凡人。
为什么你总是一人承担所有,你很自私的啊
虞扶尘闭目,俯身将额头抵在风长欢肩头,终是泪如泉涌。
你自私,你混账!你才没有指责我的资格师尊,别走好不好,你可知这十年我是如何过的,你可知没有你的十年,对我而言就是
就是,生不如死?
悦耳之声倏然答道,一瞬间的错觉,虞扶尘误以为是风长欢开了口。
一如往常那般恶劣的笑着调戏他,只为做场戏引得他心伤,心满意足便会收手。
可惜,他没有。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间蹙的苦楚仿佛永远凝固。
痛的他怎会不痛,任谁被贯穿胸膛都是九死一生,成了阎王的弈客。
谁!
警觉到几乎崩断弦的少年弹起,手中握着鸾刀,死盯着暗无光线的林深之处。
对即将失去至亲的狼崽子而言,就是死,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会寸步不离守在那人身侧。
此时虞扶尘已不再是天真少年,他体内沸腾的血性可与战神相媲。
御天印对自己的到来不加以掩饰,守了九幽花海近百年,难得到凡界来透口气,自是急于欣赏良辰美景。
自暗处走出一人,发色与衣衫皆是火灼般的血色腾绕周身,不似凡物。
他理应有着与风长欢相似的血眸,但与虞扶尘相视的却是引人坠落的无底深渊。
十二年前,你也是这般伏在他尚余一口残息的身子上痛哭,哦至今快有十三年了。这些年过去,半点长进也看不出,堂堂七尺男儿,只有哭丧的能耐?
住口
血衣人句句属实,没有狡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