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摸摸脉象,有什么好气的,难道我医术还比不得你?
两人互不相让,心思差了十万八千里,风长欢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牵扯着伤口作痛,龇牙咧嘴的喘着气。
捡了半条命回来,还让两个徒弟安然脱险,这可是稳赚不赔的美事。瞧着现在这般岁月静好,太平盛世的光景,哪怕荒废一身功力也是值得。
折腾半宿,天色将明虞扶尘才与明斯年退出禅房,师兄弟二人鲜有的没了睡意,对坐在院中大眼瞪小眼,一个追望,一个躲闪。
明斯年自觉愧对二人,从前支棱着的背毛收敛大半,柔声细语起来有了几分斯文模样。
这次是我有错,对你也该说声抱歉。
虞扶尘冷哼一声,没有理人。
我不奢求得到谅解,但我从来没想过害他,这点还请你信我。
如果不想被恨还是早点道出实情,我没有师尊那样的气量,没准儿哪天夜里想不开了,手起刀落抹了你的脖子。
他话中带刺,放在从前,明斯年早就伸爪来挠得他面目全非,不过这事他自知理亏,没资格强势,沉默半晌纠结着,不情不愿从袖中抽出一块素白令牌递到那人面前。
汉白玉质地,色泽清透显是上品,同先前玄难交给虞扶尘的追命令是相同制式,以篆书镂刻了天杀二字。
后者又是冷哼:我该猜到的,你与听雨楼有联系,接下影堂的单子也合乎情理,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你误会了,我虽执有天杀令,但听风楼所下达的命令并非取他性命,而是暗中保护。
你想说是为保师尊脱离困境才出此下策?
也不是,那一刀,是为我自己报复。
根本鸡同鸭讲。
明斯年对他隐瞒太多,话说一半尚有所保留,听了也只会添堵。
虞扶尘摆摆手,比起天下大势,他更关心那人情况如何。
说说师尊。
气血两虚,阳气不足,是内伤久病,须得好生滋补。方才我没能细看,不过从当日情形推测,虚无应是伤了师尊的腰腿,胯骨受损会令他下肢行动受阻,这些日子他卧床养伤并不明显,待过些日子伤口结痂,腿疾症状会更明显。
虚无,又是虚无
虞扶尘不得不面对步音楼曾提醒过的残酷现实,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将矛头指向旁人,对风长欢别有居心的根本是他再信任不过的佛宗。
十二年前九州群起伏魔,无相并未参与其中,而如今最先伤他的却是
虞扶尘将脸埋入掌心,明白逃避了许久的现实终究是要面对。
谁是敌?谁是友?谁值得信任,谁又当敬而远之?
明斯年,这一次我该不该信你?
话音闷在掌中,听的并不真切,但明斯年却听的清晰。
以我的立场,该怎么回答?
从今往后,我希望你谨记自己身为风氏门徒的事实,面临何种境地,首先要做的是你明斯年,而不是桃源弟子,更非影堂杀手。
虞扶尘抬眼,平静得令人心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倘若你孤身在外更逍遥快活,也不会冒风险回来师尊身边,既然他再次接纳你,我便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将你拒之门外。
没有冷眼相对,没有恶言相向。
忆起从前待他有如冤家的态度,明斯年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若他能习得此人身上半分虚怀若谷的心性,人生则会大不相同。
一声由心而发的师兄脱口而出,毫无准备的虞扶尘与羞得无地自容的明斯年皆是脸色一红。
我入门在你之后,理应唤你师兄,没想到当初的戏言还是让你如了愿,以后可不会再有这种好事了!
别吵,你这是心甘情愿,心服口服。成,师兄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天塌下来,也有师兄替你扛着。
莫名涨了位分,虞扶尘有了底气,勾肩搭背拉过明斯年来揉乱了他的头发,笑着笑着,又觉苦涩攀上心头,忍着酸楚含痛道:
所以下次,别再伤他,你有不满,大可冲我来微之,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不能再放手了。算我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橘有苦衷,但是大橘不说,后面的剧情会说明原因,就不剧透了。
奶尘是真的心疼师尊啊,尤其是恢复记忆以后,更是要加倍的对师尊好,哪怕他人格分裂,哪怕他是个为老不尊的老鬼(快闭嘴)。
第47章孽种生根发芽了
午前,风长欢被阳光唤醒,周身的酸痛令他疲惫不堪,猛然睁开双眼回忆先前之事,越想越是冷汗直冒。
师尊,你身子不适,理应被贴身照顾,寒毒侵体难忍的很,不如准允徒儿留在你房里照料,如何?
为师身上有伤。
无妨,徒儿睡觉最老实了!
我信你个鬼啊,你个小狼崽子坏得很。
昨夜的对话还萦绕耳畔,难以接受的并不是混乱中他半推半就与徒弟在床上翻来覆去,而是在面对心心念着的人时,他竟然、竟然
风长欢想灰溜溜逃走,谁都当作无事发生互相给个台阶,没想到那在他身上压了足足一早的重物却是不情不愿,稍扭动了身子依旧睡得香甜,他根本动弹不得!
哦,果然是他那口是心非的狼崽子,表面上不声不响乖巧得很,一旦兽性大发也是如狼似虎。
这小子睡相真差
风长欢揉了把酸痛的腰,正想着该如何把虞扶尘从自己身上推开而不吵醒他,忽然视线中出现毛茸茸一团黑影,晃了一晃,扭着后腿一屁股坐在他脸上。
怎么连你也跟着凑热闹
做师父的欲哭无泪。
黑子在外野惯了,难怪它和虞扶尘格外投缘,原来都是自己一手调教的,说起来竟是怪他?!
行止、行止,下去!疼!!
的确难以启齿,可他若是碍着面子不说,怕是要被生生压废了去,还是不得不开口。
转而再看虞扶尘,他睡得正沉,俯卧在风长欢胸前环抱他腰身,是平日习惯的睡姿,肌肉线条有致的脊背实在诱人,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
他双目紧闭,在晨光照耀下微微翕动着睫毛,眼底打下浓密而长翘的阴影。
隐痛鞭策着风长欢忆起昨夜的闹剧,想起被折腾到天亮也没睡个好觉便心生委屈,昏昏沉沉无暇顾及意识被潜伏在体内的魔性占据。
风长欢,亦或是转换人格后的老鬼猛然抬头,以鬼瞳看清自身处境,包括连日来受伤势折磨的惨状,暗自讽叹这不堪一击的残躯难以承受强大灵力。
他嗤笑一声,终是在看到胸前埋着个胡乱拱着的脑袋时大发雷霆,暴戾性情充斥内心,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滚啊畜生徒弟!你还是个人吗!!
片刻后,难得清醒的虞扶尘按着颧骨上的淤青不知所措。
罪魁祸首尚冷脸保持运功的姿态,五指蓄力,骨节都泛了白,分明散发着煞气甚是骇人,却被伤势牵制着寸步难行,倒有些反差的趣味。
风长欢腰腿酸软,浑身乏力,试了几次起身都无果。
这会儿他神识不清,脾气倒是不小,连昨夜发生什么都想不起来,顾自生着闷气。
师尊,你是不是误会了?
放肆!竟敢对本座无礼,滚出去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