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从死寂中唤醒他,赋予他魂灵的主人,而非他的所有者。
玄难指着还未苏醒的白折舟,因为苍天河的经历,我不再隐瞒他的过去,实话说,他便是九剑灵之中的白虹,被我藏在凌雪宫多年,更换了许多身份,比如白傲世,比如白折舟。我可以随意更改他的形态,或是耄耋老者,或是垂髫小童,只要能护他,不论代价,我都愿一试。
他自认口口声声为护天下苍生,其实也是个自私的败类。
玄难又道:走上刑场的苍天河,就是不久之后小僧的结局。如你们所见,他发狂时六亲不认,善恶不分,所以白清寒才会将他交还小僧。守护他,是小僧的任务,更是小僧的天命。
他看向自己双手的新伤,神情复杂,是欣慰,遗憾,与一丝忐忑交织在一起的温柔。
虞扶尘从未见过这样的玄难,抑或是一位尚不知名的苍氏后裔。
众人皆默,唯有风长欢发问,苍天河寻回苍氏之名,你也应当被人铭记,你希望以后的白虹如何称呼他的魂灵之主?
玄难突然笑了。
他最好永远想不起小僧,若小僧死后功法溃散致他记忆恢复,到那时他自会想起我的名字。
后来避开旁人,虞扶尘深夜去见玄难时,虚弱无力的妖僧就守在床前,拉着人事不省的白折舟,朝他一笑。
见笑了。
你才是病人,他顶多是被打晕了去,岂有他躺在床上,你守在地下的道理?
他比小僧更需要休息,小僧的时间不多了,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睡,可他不行。
虞扶尘啧了一声,你们苍氏是不是有什么不成文的规定?
算是,也不算。是否照做要看自己,愿以身殉道的人终归是少数。
说到这里,玄难的神色变得黯然。可就算想活,苍氏还是全军覆没,留小僧一根独苗还皈依佛门,挺讽刺的。
云无欲不算?
苍天河好不容易才让他的儿子逃离命运,就别把他拖下水了。
你就不想为苍氏留后?
想过,可小僧不是苍天河,可以对不起佛,但不能对不起他。
他苦笑中溢着满足,两种本就矛盾的情感,交融在一起莫名让人觉着心酸。
你有什么话想交代我吗?
有,而且必须是现在。小僧要给你讲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或许讲完,便是九重天来取小僧性命的时候,为防那时没机会再提,你必须记好接下来小僧说的每一个字。
这和尚总有他的鬼主意,根本不给虞扶尘留下细思的机会,贴上他的耳朵便是一道秘语。
虞扶尘面色愈加沉重,最后成了难以置信。
云无棱你是说他
玄难把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摇头表示隔墙有耳。
不可声张,此事只有你能办到,除你之外,不可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此事。
说着一掌打向虞扶尘背后,劲风迭起,吹的二人衣摆飘飞,片刻才息。
玄难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面上最后一丝艳红也化尽,虞扶尘便知他是舍了这一身功法渡与自己。
你这是何苦!只要你活着,这些大可由你亲自去做,何须交代给我?
他笑而不语,虞扶尘无奈,平静心情追问: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在与苍天河有关的事上,你都表现出不应有的熟知,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被发现了?实不相瞒,未入佛门前,苍天河是小僧的孪生哥哥。
如此狗血的发展,虞扶尘瞪着玄难说不出话来。
替身换命这种老套路你一定不感兴趣,在小僧的立场,没法多说苍天河与断蛇的故事,可与白虹的过往,小僧还是不吝倾诉的。
你其实只是希望还有人记得你们,对吧?
如果可以,小僧情愿身死之后再无人记起小僧,包括,他。
他一指昏睡不醒的白折舟,忽而泪眼迷朦。
可是不行啊,小僧我到死都舍不掉那一点自私啊
第150章支线4对不起,他还没活够
所以你从前,到底叫什么?故事的主人公总不能没有名字,或从小就是个秃驴吧?
小僧记不起自己的俗名了,不如就叫苍吧。
苍有个孪生哥哥,同生于昆仑苍氏,天赋异禀,降生不过短短半月就抓了周,因摸到一把陈旧而漂亮的□□而被父亲连夜送到民间,这便是故事的开始。
由着成了兄长的替身而被束缚自由,年幼的苍心怀不满,时常对着院里一棵老树发牢骚,认定有幸逃离命运桎梏的哥哥逍遥在外,独留自己活在窒息的死局里。
这辈子,我生下来就是替他吃苦的
苍抱着嶙峋老树,抚着它粗糙不平的表皮,蹭得两手生疼。
他低头看了看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手,用力握拳,素白的布面上透出殷殷血迹,立刻哭出了声,手脚并用的抱住老树攀了上去,不满的大吵大嚷。
我马上就要五岁了!五岁就要被刺上墨龙图腾了!!到那时到那时,就真的改变不了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父亲看在眼里。
不知何时,身后就多了一人。
你真的认为他是在外享福吗?
受到惊吓的苍浑身一颤,一时没抓住树干,叫了一声坠下高处。
捂着眼睛落在坚实的怀抱里,苍掰开手指朝外窥视,就见着了父亲那张冷冽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他突然想或许刚才还是摔死好一点,至少不用面对像鬼神一样的爹。
少有的,父亲永远紧绷的情绪有了一刻松懈,眼中透出一种复杂,却并不让人反感的情感。
直到后来父亲离世,真正感受到人间冷暖的苍坐在父亲坟前,才明白那是温柔。
父亲说: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但你不可声张,更不可认他,只能远远瞧着他。
为什么?父亲,那是我的兄长啊!
严父叹息一声,拉着他的手收紧了些,捏得他骨节作响,要被碾碎了似的。
可苍隐忍着没有吱声,疼红了眼圈也没有哭。
父亲,我不认了,您若是不想,不去见他也好。
而后许久,父亲才把他放在地上,替他理好凌乱的头发,拍平衣服的褶皱,按着他双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也都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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