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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寒就抱着他的寒魄剑,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疼,平躺在深坑之中,望着北地一成不变的清澈星空,缓缓合上双眼。

大雪覆盖他的身子,埋没了一个功法卓越,曾被无数宗师看好的少年。

之后,白清寒的死讯传遍修界。

连白清寒也觉得自己死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将会在雪层下沉眠至龟息法失效的一天,到那时,他也就真的不必再醒来了。

但自出生就注定不凡的少年,命途怎甘心他就此逃避余生应受的苦难?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他终是被婉转鸟语唤醒,一睁眼,春暖花开。

白清寒一身功法在北地极寒的冰层下彻底消尽,是一股强势而稳重的雄厚内力保住他的气息,给了他重新筑基的可能。

醒来时他置身于一座四季如春的海岛,这种气候能在极大程度上缓解他体寒的特征,帮助他缓和体内时而平静,时而暴窜的灵流。

起初白清寒还当是自己一梦到了仙境,每天沉浸在世外桃源的美景之中,不必再背负繁缛的责任,无须再端着人模狗样的架子,脱了鞋袜走在海岸上,看着海水将脚下沙粒冲的平整如砥,再回望一眼身后长长的脚印,他突然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救他的人无需深思,就是那为他出了假死之策的墨言臻,刀宗宗主好似有着洞察人心的能耐,在白清寒想通之后,就放了只通体乌黑的鸽子前来送信。

【展信佳,见字如晤。犬子千临功力精进,刀诀已然大成,墨某甚是欢喜,急将喜讯传与道玄,冒昧打扰,还请海涵。犬子曾因走火入魔致经脉逆转,后自创一套复健秘籍,或许可派上用场,附于手信,望道玄早日恢复。】

小黑鸽叼着本厚厚的图书站在白清寒肩上,看他接了秘籍,发出阵阵喜悦的鸣叫,绕着他飞来飞去,简直像极了在天刀门时围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墨千临。

由着爱屋及乌的心思,白清寒给小黑鸽喂了许多岛上特产的果子,以至于小黑鸽回程时飞的跌跌撞撞,时不时还打个饱嗝。

照着书中所写,白清寒体能的确恢复不少,每天都看着那人亲笔写下的字迹,克制着不去想,又总会在不经意间涌出些回忆。

他觉得墨言臻真是只老狐狸,明知自己对墨千临的感情非同一般,总是有意无意做着撮合的事,暗中推波助澜,让人看不透心思。

小黑鸽作为信使往返于海岛与天刀门之间,时常会带来能助白清寒疗愈自身的藏书,和一些独具关外特色的美食。

信中说到那些都是墨千临亲手所做,他自己不知是送与何人,总是茫然的做着,又看父亲鬼鬼祟祟送了出去,好几次都要露馅了。

看了这话,白清寒笑的合不拢嘴。

墨言臻还在信中提及:臭小子应该已经发现了,只是还不敢信。他的性子踏实可靠,墨某不准他深问的事便从不过问,想来就算他日墨某不在,遵照嘱咐,他也不会忘记照顾好你这位素未谋面的挚友。

挚友一词,真是亲密又疏远啊

白清寒喃喃自语,他没有注意到墨言臻字里行间透露出命不久矣的细节,是在那之后几次收到小黑鸽捎来的物件却不见手信才起了疑心。

他不敢擅自回信,只怕暴露自己尚在人世一事,辜负了墨言臻的好意。直到有一天,小黑鸽衔来的信上出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先父驾鹤西去,往后便由我来照顾你这位素未谋面的挚友。

他攥着信笺,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却不知是对刀宗宗主的悼念,还是将那人蒙在鼓里的愧疚。

从那时起,他开始为恢复功力而努力,每上一层,就会托小黑鸽捎些岛上的特产带给墨千临,或是几颗色彩鲜艳的鸟蛋,或是些珍稀的奇异果实,数量不同,就代表着他功力的现状。

总是不自觉做着这些幼稚的事,白清寒也没指望墨千临能从中发现什么,可每次那人送来的信中总会感谢他送了这样那样的礼物,祝贺他功力大有精进。

那是白清寒一生中最安逸,也是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他甚至想过,自己在世人眼中是已死之人,过去这么多年,无所谓一个白清寒是否重出江湖,若真有一天决定离开这遗世独立的海岛,他希望

他希望能以另一种身份回到墨千临身边,彻底抛下曾背负的一切,不顾世俗之见与他长厢厮守。

多么美好的设想,白清寒已经承认了自己对墨千临的感情,不再自欺,亦不再逃避。

但受相思之苦煎熬的人显然不只他一个,在父亲故去后继承天刀门宗主之位的墨千临承受了许多压力,身边无人可以信任,与人倾诉心事更成了奢求,因此送来的信笺上经常写着这般那般的抱怨。

看着那因心乱而显得潦草的字迹,白清寒就好似见了从前总喜欢抱怨父亲太过严厉的少年千临,也尝试提笔写下回信,满纸满篇都倾诉着他无法言说的爱意与真情,言辞大胆而真诚。

然而每次写完,他总是长叹一声,把信纸丢入火中,烧成一把灰烬。

奢望终归只是妄想,他知道踏出那一步,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终于有一天,收到的信中提起了他最不愿面对,亦是最期待看到的问题。

墨千临工工整整的字迹,清清楚楚写着:想与你谈谈我曾深爱入骨,却被迫擦肩而过的人。你若是不愿,就不必翻到下面,当作是我的自言自语吧。

这天还是来了,白清寒其实非常害怕看到墨千临对自己的评价,他把信笺折好了贴着心口放着,想等到自己彻底放下时再来看,可他因这一纸手信无心练功,更没有半点回复的意思。

小黑鸽等的急了闹了脾气,扑腾着在他身边飞来飞去,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灰心丧气的回了程。

那会儿白清寒还不知混乱之中,自己的长发勾在小黑鸽尖锐的指甲上,它就那么挂着一缕银丝飞回关外,墨千临一见,便什么都懂了。

他迫不及待提笔写信深问他是不是自己最牵念的人,若他肯给自己个机会,他愿意将他接回刀宗好生照料,再不让人伤害他。

白清寒收到信时虽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却想着听天由命,既然他发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加之他此前也妄想着不顾一切与那人在一起,倒不如顺其自然。

于是他第一次写下回信,信中承认自己是白清寒一事,并写明愿随他离开海岛,一同归隐宗门。

奈何世事难测,他目送小黑鸽飞远的途中,不知从哪儿飞出一只雄壮的海雕,击落了毫无防备的小黑鸽,白清寒立刻冲进海里与海雕争夺重伤的小黑鸽,水性不好的他险些也丧了命。

他把小黑鸽带回海岛,小黑鸽就在他掌中挣扎着,他擦去鸽儿喙中流出的血,却无力救治它的伤势,眼睁睁看着小黑鸽在怀里咽了气。

他突然放声大哭,平生第一次哭的那么绝望,复发了心疾,瘫倒在海岸边,许久以后才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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