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才变得有些深沉的眸色瞬间亮了,什么圆脸少年,什么台盐氏,所有人都变得灰扑扑的,只有那个招手叫他的人如此鲜艳。
他甚至没有听清喻莘说了什么,脚就自己有了主意,往喻莘坐的地方径直过去。
吃。朔在人群自动让出的地方坐下,干脆利落道。
用兽油翻炒过的白菜很香,围在陶锅边上的人都特别想尝尝,那盘东西虽然是草,但是神使大人加了兽油,还放了盐,它散发出喷香诱人的气味,光是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他们的神使大人亲手夹起一筷子白菜,然后送到有昊氏的族长大人面前。族长大人毫不推辞,一口吃掉了那些白菜。
他们也好想尝尝看啊。
围在陶锅周围的人羡慕地看着朔运动的咬肌,他咀嚼的时候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咔咔声。一定非常非常好吃。
好吃吗?喻莘笑眯眯地问朔。
为了白菜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执很久了,朔从当前的认知出发,认为草没有营养,喻莘则从现代观点出发,推崇蔬菜在饮食中的必要性,两个人相争不下。
当然,这些争执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在众人,尤其台盐氏的人也在场的情况下,喻莘是有昊氏尊贵的神使大人,是能沟通神灵的存在,平凡的族长怎么可以反驳他呢?
喻莘笑眯眯地等着朔的回答。
这局他赢定了。
朔吃菜的时候不断瞟那个圆脸少年,他看起来也很想吃。于是在喻莘问他的时候,朔果断道:好吃,还想吃。
喻莘心花怒放,关于白菜的争论他赢了。他心情甚好地把所有炒白菜都给了朔。
朔接过全部的炒白菜,也心情甚好,用胜利者的高傲眼神扫了那个圆脸少年一眼,离得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让喻莘把白菜都给你呀?
尝过炒白菜后,喻莘又说了几句鼓励的场面话,鼓励台盐氏好好种菜,并且把种出来的食物添加到日常的饮食中。
有了神使大人的亲口认可,台盐氏的人都很高兴,纷纷表示以后会更加用心种菜,并且尝试菜的不同吃法。
说了些场面话后,喻莘就没有留在外面了,回到自己的山洞里。
随后,他收到了经由朔的手转交的大豆。
此次带队的台盐氏狩猎队队长朶说,大豆是他们在一次狩猎中偶然发现的,它像一株杂草一样生长在大树下,附近没有见到相似的植物。
这株大豆的种子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经由鸟类带来的,这让喻莘有点失望,因为只有一株,他们必须花费一年,甚至许多年慢慢种植繁衍,才能获得可以吃、可以制作豆腐等物的足够的大豆。
虽然还要等很久,但总算有了盼头。
喻莘挑出其中三粒,打算先种种看。
他问台盐氏的人想用找到大豆的功劳换取什么,台盐氏表示想学习大豆的种植方法,喻莘答应了,所以他们也在有昊氏住了下来,一边学习大豆的种植,一边跟着有昊氏的采集队或者狩猎队外出工作。
这天傍晚,喻莘在自己的山洞里煮了蘑菇汤,又煎了好多肉片,朔分完狩猎队的猎物后,带着处理好的大块野牛肉和一条牛舌回到山洞,跟喻莘一起吃东西。
喻莘的大豆种植经历过一次失败后,总算顺利育出了幼苗,并且已经成功移栽到了部落外开辟的田地里。
他指导台盐氏种地的同时,也没有放松自己的部落,有昊氏同样开辟出了田地。等新的部落房屋建好,建房屋的那些俘虏可以调过来种地。
等到几年后,他们的各种作物逐渐有了一定规模,部落的食物来源就能更丰富更稳定了,也许还能有余力养殖更多的牲畜。
其实他挺想圈养河马和鳄鱼的,这两种动物的皮虽然咬不动,但是肉很香。
喻莘一边吃东西,一边跟朔闲聊他的想法,说着说着他想起来:鹿说他在移栽上还有点疑问,我跟他约好,一会儿去教他的。
喻莘还挺喜欢这个台盐氏人的,他有一双圆圆的眼睛,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相比这里的其他人,看起来不具有攻击性。
朔皱眉:你是神使,凭什么让你去教他?
神使也要交朋友啊。喻莘道。
相比起天天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喻莘还是喜欢过得随性一点。如果所有人都只会怕他敬他,那日子就太无趣了。
我跟你一起去。朔道。
喻莘:我天黑前就回来,你不用陪我,而且就在部落旁边。
朔坚持:我陪你。
喻莘多看了他两眼,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他忙低下头,掩饰自己有些兴奋的情绪。
朔坐在他侧面,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碰到对方,旁边的热量不停传递过来,喻莘的手臂悄悄展开一些,手肘挨到了朔手臂。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奇异的满足感却油然而生,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全身,它刺激着每一处神经,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仿佛是按摩与抚慰,又仿佛是清晨的闹钟,让全身都紧张起来。
喻莘抬手夹了一片肉,他的手肘轻擦过朔的皮肤。
朔有些痒,但没有让开,他有点僵硬又有些舒适地停留在原地,等喻莘再夹肉。又隔了一会儿,他悄悄地,悄悄地往喻莘的方向挪了一点,侧面传递过来的温度更加明显了。
山洞里只剩木炭安静燃烧,不时因为喻莘的扇子而亮起点点火星。
默默无言又各怀心思地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往部落外的田地走去。
一路上,喻莘又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我拉住他的手,他会有什么反应?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大约一个拳头的样子,脚步稍微走偏一点,手就会碰到一起。当然,喻莘决定忽略是朔的手碰到自己的手臂这个事实。
他是神使,神使怎么会矮呢?
不存在的。
喻莘的手几次抬起,又默默放下。
田地离部落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喻莘有些郁闷地错失掉了机会。
他侧眼偷看了一眼朔,朔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杂念的样子。
他都不着急的吗?喻莘郁闷。
也许是原始部落比较单纯,或者朔的年龄相对还小,他除了这样那样对自己好,竟然一点毛手毛脚的小动作都没有。
快点来毛手毛脚啊。
我绝对不会喊流氓的。
他的心思一边乱飞,一边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田地周围没有人,但是一旁的林子里却传出人声。似乎有两个人在对话,喻莘听出其中一个是台盐氏的鹿,另外一个低沉的男声是谁,他认不出来。
鹿说:我只是要学习移栽,
那个低沉的男声道:怎么学?像这样吗?用你的来换取神使大人的垂怜?
鹿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不要神使大人不会这样,他是个好人
低沉的男声似乎笑了一下,带着些危险意味地道:所以你认为我不是好人?你的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每天跟在神使大人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神使大人知道吗?知道你是个
呜
这对话越来越不对了,经验丰富的喻莘停下脚步,但朔没有,他警惕地掩藏进阴影里,窥见到了田地旁树林里的景象。
喻莘没拉住他,只好追了上去,然后同样看见了。密林掩映间,那个有圆圆眼睛的鹿被按在树上,另一个强壮的人影扶住他的腰,将他困在自己身前与树杆的方寸之间。
然后,他们低喃着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某种甜腻的哭腔。
强壮的那个人低下头,熟练地捕捉到鹿的嘴唇。
不甚偷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喻莘倒抽一口冷气,全身都紧绷起来,连脚趾都不自觉勾起。他拉拉朔的无名指和小指,低喃道:走走了。
而后,头也不回地往部落冲。
刚才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