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先去同宋先生解释,你先忍忍,我去去就来。苏斜月将伞塞进夏无心手里,拎起裙摆,急匆匆跑上台阶。
就在这时,夏无心忽然感觉到一阵势如泰山般的威压,她心跳一滞,急忙回头,远远的便看见了立在院门外的夏春秋,他手里正提着什么,负手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佛像。
夏无心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寒颤,她当即起身想跑,却还是及不上夏春秋的速度。
转眼间,一道扯魂鞭已然带着破风之势而来,夏无心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飞到了半空,重重砸在地上。
虽说她向来皮糙肉厚,可这一下却还是险些摔去了半条命,眼前一阵模糊,再然后,如雨点般密集的鞭子和豆大的雨点一起抽在她背上,夏无心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却自知逃不了,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无论挨多重的打,都忍着不出声。
苏斜月听见动静回身,吓了一跳,急得忙上前阻拦,无奈夏春秋还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将她身上都抽出了几条红印。
师尊,师尊,您别打了!无心是被人陷害,受了禁术,并非有意!苏斜月眼眶红了一片,忙着替夏无心解释,可夏春秋却好似充耳不闻,誓要给夏无心一点教训。
你这逆子,你可知宋先生是你竟敢欺辱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看我不将你抽个半死!夏春秋训斥的同时,下手也不轻,夏无心撑不住,喉头一腥,嘴角渗出丝丝点点的血来。
苏斜月忙跪下求情,可夏春秋根本听不进去,最后苏斜月实在心疼,干脆一咬牙,整个身体扑在了夏无心身上,这才让夏春秋住了手。
大雨未曾减小,地上泥土混着雨水,将人泡得满面泥污。
无心。苏斜月忍着疼,将夏无心扶起来,搂在怀里,她向来心软,看见这般场景,早已泣不成声。
她不过是挨了两下便这么痛,夏无心又该疼成什么模样。
夏春秋见状,握着的拳头也松了松,他像是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再次扬起鞭子,厉声道:你身为我夏春秋之子,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早已是宗门乃至六界的笑柄,今日还敢惹出这样的乱子!斜月,还不走开,再拦着,当心为师连你一起教训。
夏无心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疼还是泥水进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轻轻推了推苏斜月,咬牙道:师姐,别管我,你身子弱,莫要着凉。
苏斜月不肯离开,那边夏春秋又举起了鞭子,夏无心浑身剧痛,她透过雨幕抬头去看,远处不知来了个什么人,正往这边走着。
风声在耳边响起,夏无心咬紧牙关,猛地挣扎起来,换了个姿势将苏斜月护在身前,只是那集鞭子还没抽到身上,便听见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东逢上仙,够了。
声音穿过层层雨幕,听不太真切,夏无心已经撑不住,手一松,翻身躺在地上。
只是夏春秋最后一鞭下得太猛,直直冲着夏无心的头面而去,夏春秋大惊失色,急忙收手,却还是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里涌来一道白色的仙力,虽绵软温和,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将那鞭子吞噬进去,在雨中化为灰烬。
夏无心松了口气,挤去眼里的浑浊,她总算看清了来人,那人身形纤瘦,一身白衣因为淋了雨,已然湿透。
方才一瞬间的危险还停留在脑海里,夏无心头一次感觉到怕,忍不住伸手,紧紧攥住来人的衣角,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开。
迷迷糊糊中,那人用力挣了挣,却没有挣脱,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蹲下身,轻轻将手放在夏无心的额前。
那双手很是冰冷,但很舒服。
夏无心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她以为那是苏斜月,便挣扎着爬起身,一头栽进了那人怀里,咬牙打了个寒颤。
那人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时间愣在了当场,似乎想推开她,却没有用力,像是有些不忍。
师姐她喃喃道,紧紧拽住那人不放。
在一片迷蒙中,她用力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乌发披在身后,皮肤苍白如雪,眼眸比未落地的甘霖还要亮,却也同雨水一样冰冷。
竟是宋逾白。
第3章解救
夏无心晕了好一段时间,混沌中,她又梦见了那个美人,不同的是,那美人在哭,柔软的手臂环抱住夏无心。
接着,美人变成了师姐,夏无心哼哼一声,翻了个身。
又不知过了多久,夏无心打了个寒颤,终于睁眼,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她正抱着一人的手臂,抱得死紧。
再抬头,宋逾白正低垂双目,蹙眉瞧她。
夏无心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撒开,慌乱中碰到身后的伤口,大叫一声栽回床榻。
人一醒,之前的事情便依次从脑海中闪过,包括自己栽进宋逾白怀里的事,夏无心狠狠捶了下床榻,心道今日到底触了什么霉头,仿佛同宋逾白拧上了一般。
一旁的宋逾白慢慢收回手,眼神在被攥出的几道印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后退一步,道:醒了,就走吧。
语气十分冷漠。
夏无心没回话,抬头张望了一番,此处应当是宋逾白的别居,装潢雅致,弥漫着沉香的味道,床塌前立着一扇雕花屏风。
门外雨已停了,唯有几滴残水从房檐落下,滴在草叶上,哒哒得响。
夏无心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果然衣衫已经换成了新的,于是心里咯噔一声。
这衣服
苏斜月来过。宋逾白说,她回身走到窗边,只留下个纤长的背影,阿醉出去了,我不喜欢接触旁人。
夏无心没有纠结她话语中的疏离,而是大大松了口气,得知自己并未暴露身份,即便身上还疼着,心情也轻松起来,放心地趴回床上。
在这平逢山,除去夏春秋夫妇外,便只有苏斜月知晓她的女儿身,所以夏无心每次受伤后,都是苏斜月来照顾的。
宋先生,我也算是你的弟子,弟子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你不能就这么赶我走不是。夏无心脸上又挂了笑,将竹枕往怀里拉了拉。
宋逾白回头看向她,睫毛微颤,愈发不耐。
经历了那样的事后,她变得不爱同人说话,百年来大多沉默不语,如今碰上夏无心,自然觉得心烦意乱,吵闹不已。
唤人来抬。宋逾白说。
先生既然留下我养伤,怎么能说赶便赶。夏无心继续挣扎。
你抱着我不放,我还能砍了你手臂不成?宋逾白恼怒道,她想起方才被缠着的一幕,心中便郁结得很。
夏无心身上疼,受了伤也不能用法力,更不愿用腿走,索性人一瘫,开始哼哼唧唧喊起了痛。
她发丝高高束在身后,粘了一些到脸上,显得有些狼狈,脸颊因为受伤而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上去是有些羸弱。
宋逾白听她哼哼了一会儿,虽说心里愈发烦闷,但念她受伤,终于还是没有开口,转身离去。
见宋逾白不赶她走了,夏无心这才住口,伸着脖子瞧了瞧,然后撩起衣袖,只见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通红的鞭痕。
这扯魂鞭不同于寻常鞭子,打出的伤口须得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夏春秋对旁人算得上和蔼,唯有对待自己女儿,就如同有仇似的,下手从不怜惜,也不知为何。
夏无心虽说习惯了,但想起方才那最后一鞭,却还是忍不住后背发凉,心里隐隐得难受。
幸好有人替她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