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心咀嚼的嘴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罢了,我就知道。苏斜月无奈勾唇,葱指在她额头一点。
夏无心吃相不太好看,速度却是极快,没一会儿便酒足饭饱,后仰着瘫在了椅子上,拍拍肚皮,十分满意。
看着苏斜月起身要去收拾碗筷,夏无心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捏住了她翩跹的衣袖,苏斜月感受到了拉扯,惊讶地回身。
夏无心过了好一会儿,自己将嘴唇咬得通红,这才道:师姐,你从小便疼我,看着我长大,有些问题我没有其他人可问,便只能问你了。
苏斜月被她这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于是手一转,碗筷便不见了踪影,笑语吟吟坐下:你问便是。
喜欢,是何种感觉?夏无心瞪着乌黑的眼睛,目光炯炯。
苏斜月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一阵心痒,于是星眸低垂,俯身将下巴放在了掌心,似是在思索。
喜欢,大致便是,不由自主地想对她好,每时每刻都想看见她,哪怕看不见,心里也有她。苏斜月轻敲着脸颊,缓缓道。
你问这个做何?苏斜月话锋一转,去捏夏无心的鼻尖。
夏无心红着脸躲开,在心里比对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心情,但是总觉得对不上,她倒也没有每时每刻都想看见宋逾白,更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宋逾白。
还好还好,夏无心搓了搓脸。
那夏无心又开口,试探道,可若是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她,看见别人欺负她会愤怒,甚至,会对伤害她的人产生杀意,又是怎么回事?
苏斜月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看着夏无心澄澈的双眼,蹙眉道:杀意?
夏无心见她神情不对,连忙摆摆手,道:没有,我不过随便问问。
我不曾体会过你说的,不过,若是真的想用生命保护一个人,应当是苏斜月眼神黯淡了些,爱吧。
爱,夏无心心中一跳。
这么个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词语,这一刻竟然出奇得熟悉,就像是在某个时候,她曾静静等在一个地方,岁岁年年,花开花落,只盼着那人一身寒霜归来,指腹轻点。
苏斜月眼波微动,后又泛起笑意,摇头道:你这丫头,怎么会问起这个,莫不是情窦初开,看上了哪个少年郎?
才没有。夏无心嘀咕着。
说话不许只说一半。
苏斜月去戳她腰间的软肉,夏无心被她这么一折腾,忙抓住她手,笑得喘不过气。
二人打闹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魏一犁的叫喊声:师姐,不是说无心回来了吗?
好了好了,我去开门。苏斜月再次起身,又被夏无心扯住了衣摆。
夏无心长叹一口气,将粉嫩的嘴唇咬出了一排牙印,然后下定决心一般问:还有一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心仪之人是个女子,会怎么样?
苏斜月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脚尖踩了裙摆,忙伸手扶住桌子,这才站稳。
女子和女子,虽,很少听说,但也并不是不存在。苏斜月竭力让自己神情显得云淡风轻,开口道,百年前盛极一时的天界帝女玉衡,听说便是个喜欢女子的。
第33章撒娇
天界帝女?夏无心一愣,总觉得这称谓在何处听过。
门外的魏一犁又开始大声叫唤,苏斜月不再多说,责备地制止了还想继续刨根问底的夏无心,在她头上拍了拍,便起身去开门。
只是开门前,她脚步顿了顿,对着眼前的门栓停留了半刻,掩盖住了眼底的思绪。
夏无心本以为此次回来会好好挨一顿打,谁知一连等了几日,夏春秋都仿佛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并没有找她的麻烦。
平逢山弟子少,故而每次修炼几乎都由夏春秋亲自掌管,偶尔才是大弟子燕桥,夏无心就算再不敢面对夏春秋,也避免不了见他。
而且每隔一段日子,夏春秋都会找不同的弟子单独教授仙法,这日算是轮到了夏无心。
去修炼前,夏无心特意换了一身灰蓝相间的旧衣衫,免得像往日那样,穿着师姐缝制的好衣裳挨打,回来时总得心疼一番。
仙云殿,燃着袅袅沉香,白日的阳光透过殿门涌入,将大殿照得亮堂一片,夏春秋正盘膝坐在殿中,左手拿着一串红玉珠,右手摆成莲花状,面前摆着一盏凉茶,似乎已等待多时了。
夏无心在门外挺了挺胸,然后大摇大摆走进去,象征性地弯腰,张口道:见过师尊。
在这种容易挨打之时,她觉得自己还是称呼他为师尊更合适。
夏春秋右手微动,然后缓缓睁眼,却并没看夏无心。
气氛十分凝重,过了好一会儿,夏春秋才终于开口,带着一丝诧异:你何时升了半仙?
夏无心低眉顺眼地如实相告。
夏春秋听完,指尖转动珠串的速度加快了些,思忖着什么,没有言语。
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有怨气。他忽然叹息一声,隐藏在浓眉下的眼睛直视着夏无心,将夏无心看得心头一跳。
你先不用开口。夏春秋继续道,我对你向来疾言厉色,你有怨气也是应该的,往日看你年纪小,不敢同你透露,如今也是时候该提点一番。
我早就看出来,你虽有天资,可总想和我对着干,于是在修炼上不下功夫,我不怪你,反正我也从不求你真能成仙,唯一的愿望,便是你能做个常人,莫要入了歧途。
夏无心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抬眸问:弟子不明白。
你只需记得自己与常人不同,正如有些人天生就带着恶念,稍有不慎,这恶念便会让你堕身成魔。往日我处处小心,严加管教,就是怕你误入歧途。
但是这些日子我发现,你长大了,我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能将你护在这平逢山里,所以今日必须要告诫,无心,你是我亲手造的孽。
夏春秋说到这里,似是有些不忍,手里的珠子不再转动,反而捏出了丝丝裂纹。
若是有一日,你显露出了一点点的恶念,我便会趁着山河未曾动荡,亲手了结你。
此话一出,夏无心立刻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盯着夏春秋。
亲手了结她?
夏春秋看着夏无心黝黑的眼眸逐渐变红,手中的珠串彻底碎成了粉末,落了一地,他长叹一声,移开眼神,看着眼前的茶杯。
一切都是他的错。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心软。
夏春秋何时离开的,夏无心不知道,她只觉得整颗心又疼又酸,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爹对自己说出这般话语,还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她忽然记起自己在海底捏断女王脖子时的暴戾,或许夏春秋说的并不假。
眼睛酸涩了许久,夏无心伸手一摸,还是一滴泪滴也无,她烦躁地将手在衣衫上蹭了蹭,转身大步出了仙云殿。
走前也不先将今日的仙法教给我,说话也不说明白!夏无心一路嘀咕着,难掩郁闷。
她一路想着心事,脚步却也没停,漫无目的地在山中溜达,正值巳时,山中没什么人,更衬得人心空荡,夏无心一路往僻静地走,没一会儿,面前就扑面而来一阵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