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斜月闻言,杏眼微亮,急忙回身,却险些撞上花仙裸/露莹润的肩膀,连忙低头不看。
莫急。花仙的声音温和了些许,待我看了她,再做答复。
苏斜月无法不急,她走着走着便加快速度,最后举着碗快跑起来,几乎撞开夏无心的房门,身体却忽然僵在门口,和正坐于椅子上打瞌睡的夏春秋打了个照面。
她忙弯腰,唤了声师尊。
夏春秋咳嗽两声,将大掌轻轻抬起,示意她免礼。
不过短短几日,夏春秋的脸色就更青了几层,深嵌在眉骨中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十分憔悴。
这位他开口道,花仙冲他点了点头,笑道,我无名无姓,唤我花仙便好。
花仙上神,犬子在屋里昏迷,帝女正照看着,还请您改日再来。夏春秋叹息着说。
花仙将头摇了摇,她发丝编成数个麻花状的鞭子,发辫中插着许多花卉,这么一摇头,荡出甜丝丝的香气来:我有法子让她醒。
她话音刚落,里屋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宋逾白正站在门里,双目通红,不知是因为太久没休息,还是刚刚哭过。
晨光熹微,白色的光透过窗棂,将夏无心的脸打得更为苍白,她静静躺在床上,乌发披散成一团墨。
床边撑着盘古幡,猩红色的旗帜无风飘扬。
什么法子。宋逾白开口,声音清淡而空灵。
花仙一愣,转向她道:还请让她坐起。
宋逾白闻言,一言不发地回身,细嫩皓白的手腕穿过夏无心脑后,冰冷银白的火焰慢慢将她手臂包裹,打横抱起夏无心。
夏无心的身体很僵硬,也很沉,宋逾白有些吃力,动作却还是极为温柔,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宝物,将她放在窗下的木椅上。
她看着夏无心紧闭的双眼,玉指摸了摸她的脸。
她动作大胆,在身后看着的众人,皆是无言低首,夏春秋看着这场景,发出一声长叹,即便再不懂,也能看出其中情愫。
他思想腐朽,虽觉不对,可面前是帝女,于是不敢多说。
而夏无心,也早已不在他控制以内。
花仙却是笑得意味深长,食指不断拍打着红唇,仿佛开心了许多。
花仙上神,还请您明示。夏春秋沧桑道。
我自会明示,但在此之前,您须得先将夏无心的身世告知于我,我才好唤起她的记忆。花仙寻了张矮凳坐下,双腿交叠。
前世?苏斜月愕然问。
非也,她只是,忘记了。花仙轻轻道,桃花眼一眨一眨,又看向夏春秋,夏无心并非上仙亲生子嗣,对么?
夏春秋闻言,似是纠结了许久,一双大掌不断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险些揪下不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负手而立,缓缓点头。
十八年前,我同往日一般下山清修,却忽闻婴童啼哭,找到时,发现这襁褓婴童一身黑气,躺于山涧溪水之间。
我彼时无子无女,瞧这婴童可怜,便将她抱回山中,但她来历不明,身上又黑气弥漫,我不敢声张,只得寻挚友吉光神君相助,算这婴童命格。
谁知吉光神君一见她,便唤之妖物,称其天生煞气,半心半石,并非常人,劝我杀之,抑或移交天庭。我本想除之便罢,谁料她冲我笑得开怀,我便一时心软了。
夏春秋说着,沉默良久,这才继续。
我私自将她留下,囚于玄铁笼中,胆战心惊地养着,可是过了几日,她身上的黑气却慢慢消失了,好似恢复正常一般,我便大喜,将她放出。
当时我有一灵宠,是只仙雀,不料当晚,屋中煞气大作,我匆匆赶到,发现了灵宠的尸体,我才意识到,这孩子有多可怖。但当时我已偷偷养她良久,便更不忍杀之,于是同吉光神君一起,封印她身上煞气。
天界有人善观星,没过几日,便有仙人下凡,询问我女婴之事,我大惊失色,将之隐瞒下来,然后给这婴童起名夏无心,逼她装作男童,以躲开事端。好在那次封印她身上煞气后,她便没再显露出与常人的半点区别。
往后的日子便如你们所见,夏无心性子顽皮,我又生怕她激出煞气,于是处处严加管教,这十几年,我虽然留意谨慎,可还是常梦见妖魔出世,天地动荡,日日担忧自己造下罪孽,养大妖魔。
直到在小瀛洲,我才意识到,无论我再隐瞒,该来的,总会来。夏春秋慢慢说完,大掌扶上额头,抹了把鼻子,不愿再看夏无心。
屋中很久都没有动静,几人的眼神全放在夏无心身上,一时全都心思杂乱,瞠目结舌。
宋逾白眼波流转,看向夏无心僵硬的手,轻轻将其握住,柔夷缓缓摩挲:可她性子纯良,绝非妖魔。
若有人好好待她,她定是连顽皮都不会的。宋逾白说。
夏春秋身子一僵,又是一声长吁。
花仙垂下浅色的睫毛,纤长的手指轻轻一转,拿出一朵碧绿的翡翠花心,看着夏无心的眼神,颇有些不忍。
既然是如此,我便知晓了,且看。她说着,一股淡粉色的光从花心射出,正巧落在夏无心眉心,印出一朵莲花之状,再然后,一直昏迷的夏无心,忽然皱起眉来,身子猛地打颤。
无心。宋逾白连忙轻唤,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片场景,这场景简直不能再熟悉,是她帝女府后,那绵延千里的莲花池。
身后传来苏斜月的轻叫,这一刻,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日华晔晔,莲池无垠,盛放着白莲几只,莲叶亭亭如盖,清风一吹,便荡起片片翠绿的浪,顺着莲池远望,见白雾滚滚,云蒸霞蔚。
几万年前,不知哪位真神从西方极乐世界佛祖脚下摘来莲子,沿着此处种下,万年一过,便长成了整个天界最为宽广的莲花池,佛气四溢,神光荡荡。
莲花池许久都不来一人,空旷寂寞,她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记得一睁眼,便是大片的莲花。
再往后,便一个人立在此处,立了千万年。
她开不了口,也动不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风吹雨落,看花开花谢,看半空的青鸾来了又走。
太阳东升西落了几千次,她总算有了个伴,是一朵常开不败的金莲,她二人相隔不远,可这金莲却冷得很,只会搔首弄姿,一眼都不瞧她。
她只能看着金莲,看她开了许多许多年,最后化成个女子,欢笑着在莲池中游荡,溅起一片片水花。
金莲十分怪异,她化成人形后,便更喜欢躲起来,有时候一连数日,她都看不见她,便更孤独了,只能再盯着来来往往的蜻蜓逗闷子。
就这么的,又过了千年,她终于见到了第二个人。
在看到那人时,她头一次体会到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跳,那少女太美了,美到所有的日光和彩云,还有莲花,都黯然失色。
她以为少女会很快离开,不料她竟款款走来,忽然半蹲下,伸手摸她的头,那双手比清晨的微风还要柔和,摸得她麻酥酥的。
九重天最为偏远的地界,竟还有这样一片莲池。少女笑道,父神要我住在此处,我叫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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