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艾桑儿觉得会对努力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那位本来只是路过的男子兀然停住了脚步，最后微微抬首，露出了大半张脸庞看了过来。

小女子精通千百种药材的药性，各类疑难杂病基本上都会诊断，还会做药膳也识字身子被强壮的下人按着，艾桑儿抬着那张小脸，语速极快地大喊道。

然而就算她语速再怎么快，却依然逃不过被打的下场。

谁让你瞎叫唤的。宽大的手掌重重甩在艾桑儿的侧脸上，她那本来小巧干净的脸庞顿时肿了起来。

小贱人，都被卖到商行当奴隶了，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是老爷们来挑你，哪轮得到已经是奴籍的你自己选主人。

旁边本来在加价钱的客户啧了一声道：啧，这丫头性子倒还挺烈的。

性子烈才好。也有客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样买回去，玩的时候才有味道嘛。

盯着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不过十岁艾桑儿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脸庞在火辣辣地发疼，

她内心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积蓄泪水。

哼，而且你以为你随便找个人，那人就会买你吗？脸庞丑恶的牙子还在吐着唾沫星子说话，痴心妄想吧！

客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嘴上加价的话语却未曾停止。

我买了。然而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却让在场寂静了一会儿。

听着这年轻的嗓音，原本低头正要落泪的艾桑儿抬起脸庞，被泪水充满的眼睛中满是希冀。

然而一旁的牙子却是不信这路过的家伙，会有那么多钱才买下自己手头这个丫头。

这位公子，我们这边老爷们的加价还没停呢，最终的价格可不是普通人能承担的起的。牙子没有明确说你买不起这样的话，只是拐着弯，眼神怀疑地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路过突然插手的家伙，也就是白启，他没有理会牙子的话语，只是看了眼脸庞肿起的女孩，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子拋了出去。

牙子慌忙接住，扯开绳子一看，脸上露出了明显震惊的表情。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整只手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果断一手把钱袋子放入了怀中，一手将狼狈不堪的女孩艾桑儿推了过去。

大人，这丫头归你了，是她的卖身契请您一并收好。牙子像是生怕白启反悔一样，动作很快地把所有东西都塞了过去。

直接被推到白启，艾桑儿整个人还有些懵，女孩高高肿起的脸庞明显带着些茫然。

白启并没有理会牙子，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周围竞价没成功正在窃窃私语的那些客人们，只是伸手将绑着艾桑儿手腕的绳索解开。

他的动作不快也不慢，温和中带着些悠然的感觉。

就这样，本来后半生可能会很凄惨的艾桑儿就这样，人生突然来了个转折。

然而那时候的艾桑儿却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有些懵，直到走了一段距离，离开了奴隶商行思绪才逐渐回笼。

那一瞬间，艾桑儿脑海中闪过许多感谢的话语，但这些却都抵不过白启随手塞到她怀中的卖身纸，还有一点银钱。

你自由了。

穿着身破旧的衣衫，耳边响起这样的话语，艾桑儿愣愣地看着那张纸，本能地想问为什么。

然而话语还未出口，面前的白启却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淡淡道：这不是你刚才叫住我的目的吗，现在目的达成了，你自由了。

本质上还只是个孩子的艾桑儿当场愣在了原地，她从未遇上过白启这样的人。

可是你不是付了很多钱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扔了一大把钱，不求得到什么的？艾桑儿站在原地有些局促，更多的则是满脸不解。

戴着斗笠的白启没有回答，像是真的并不在意自己扔了多少钱一般，独立于尘世喧嚣外缓步前行，直接将艾桑儿拋在了街道上。

在冒着风险喊住白启的时候，艾桑儿其实有想过，这个男人不会像表面那般温和，作者说将她买下也会使劲驱使她。

可她却没想到白启会直接放自己离开，或许也正因为白启这样的举动，反而让懂得感恩的艾桑儿更加感激他了。

艾桑儿没有离开，反而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白启。

从白天跟到晚上，从一个小镇跟到另一个县城，哪怕娇小的早上已经磨出了血淋淋的水泡，她也没有停止。

别跟着我了，在途中，白启也曾停下脚步，眼神淡淡地看着女孩这样说道。

可你花了那么多钱，别的我不能做，但至少伺候人我还是可以的，艾桑儿却是倔强地回道。

自此之后，白启若是在山间停留，那艾桑儿会跟着睡在山野间，白启若是进入小镇城市，那艾桑儿则是摆摊便宜诊病，赚些干粮钱。

事实上也别看艾桑儿年幼，但在草药医学方面，她却完完全全继承了祖辈传承。

渐渐地，从初次赚不到一分钱，到后来逐渐名声传开，艾桑儿的医术逐渐变得广为人知。

但不管是刚开始还是后来，无论艾桑儿赚到多少钱，她首先考虑的还是白启，吃穿住行所有方面的消费艾桑儿都尽可能地全包。

或许是相伴的时间久了，有时候白启不会像最初那样不近人情地随意将艾桑儿丢下，反而会看似无意地等待一会。

你们是兄妹吗？二人相伴行走天下的过程中，经常有人这样说。

往往这个时候，艾桑儿都会小心翼翼地看着白启，而白启则是不做辩解。

没有人在看到白启和艾桑儿的时候，会联想到情爱方面，因为他们之间那种毫无暧昧的氛围，就像雨后的空气一般，异常干净清新。

随着时间的流逝，艾桑儿也逐渐长大。

可能也是真的把这孩子当成了妹妹，当艾桑儿提出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医馆时，白启并没有拒绝。

后来的后来，他们就像家人一样度过了漫长却又短暂的几十年。

在这几十年中，他们走过的地方并非全然是和平的区域，有些也是充斥着战火，而白启一直挂在书箱旁侧的油纸伞，就是为了能艾桑儿有自保之力而送出去的。

但在这漫长的人生中，秦朝之后现代之前，唯一被白启当做家人的也就只有艾桑儿一人。

因为自艾桑儿以后，白启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长生者，最好不要随便结缘，否则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散，而最后能走下去的也只有他自己。

现实中，周身萦绕着一种无形的气流，原本安静伫立在那里的白启手指突然动了动。

黑蓝色的蝴蝶在洞穴中飞舞，身后张开着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巨大蝴蝶翅膀，艾蝶脸上挂着像人偶一般的笑容，有些渗人的眼眸中却带着淡淡的期待。

要醒来了吗？阴森森且毫无生气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

就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安静的洞穴中突然涌入了大量呼啸的风声，而处在风中央的白启则是发丝飞扬，原本紧闭的眼眸正在缓缓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回归现代主线啦~

第84章

注意到了白启的动作,艾蝶站在洞穴的最深处，纯黑的发丝垂落，周身荧蓝色的光点四处飘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着些许期待。

艾蝶在渴望，渴望着恢复记忆的白启会惦记着旧情,助她一臂之力,让早已逝去的那位温柔药师再度回来。

白启微微颤抖的眼皮子终于张开了，然而对上他眼睛的艾蝶却是整个人一震,本来翩翩起舞的黑蓝色蝴蝶瞬间溃散,人偶一般的脸庞上带着点恍惚。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