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澜不笑的时候,目光实在太过冷冽犀利,一眼过来就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窥探遍所有藏在暗处的小心思,以至于让他不敢直视。
而如今,加上这个挑眉,让他更是招架不住。
凌季北陡然间安分下来,身上原本带着的,目空一切的傲慢和骄横,只一瞬间便都消失不见。
他于是稍微侧过半边身子,尴尬地弯了弯唇角,一面庆幸有墨镜掩饰自己慌怯的眼神,一面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澜哥他又认出自己了,是真的有这么好认吗?还是?
......
来来来,各位!工作人员把郁江澜带到几人面前,微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代号为海绵宝宝的参赛者了,也就是下午比赛里跟你们一起组队的队友,既然你们商量不出最后由谁参赛,那就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他,让他在你们六个里面选一个,大家觉得可以吗?
我觉得可以呢。
说话的是那个女生,她自认面容姣好,做作地端着嗓子,说话间眸光流转,冲着郁江澜一个劲儿地抛着媚眼儿。
一见这架势,几位大哥都坐不住了,赶紧阻挠:不行!我们觉得不行!这太不公平了!打个游戏还带美人计的啊!
凌季北不说话了,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最后一排,透着人群间的空隙悄咪咪地看郁江澜的反应,看一眼,低下头,左顾右盼,然后再恋恋地看上一眼...
阳光在他脸上偏过半寸,将那露出来的一小块儿肌肤映衬得仿佛像是会发光般,无形之中平添了几分烧灼的温度。
凌季北暗戳戳地抿了下唇,眼睑轻轻垂落,安静地伫立在原地。墨镜和口罩遮挡住了他所有的微表情,羞怯,期待,以及不安,都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他原本是想瞒着郁江澜上场的,一来是因为害怕对方反对阻止,二来也是想在赛后摘下面具时给对方一个惊喜,虽然那不一定是惊喜。
凌季北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想陪着澜哥做他喜欢的事情,想看着澜哥开心,亲眼目睹澜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大放异彩。
郁江澜喜欢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有限了,他不喜欢说话,不喜欢旅游,不喜欢你来我往的人际关系。
他好像除了游戏和猫咪,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了。
哦对,还有家,他说过的,他喜欢家。
凌季北曾经从别人那里了解过郁江澜的身世,知道他没有父母从小缺乏关爱和呵护,以至于时间久了,就已经习惯孤独了。但凌季北知道,在澜哥的潜意识里,始终是渴望有一丝烟火气的。
他希望自己,能被一点点接纳,成为那片烟火。
一旁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了凌季北一眼,心中纳闷,想着这人的气场怎么一下子变了这么多,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想法,于是特意cue他:这位帅哥,你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
凌季北闻言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郁江澜,耳后烧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来:可...可以。
另外几个人都是诧异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刚刚丝毫不知退让的人怎么就忽然这么佛系了。
你们俩该不会是认识吧?其中一人满脸狐疑地站到二人之间,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找出惊人的相似点来,一个两个都戴个口罩戴个帽子的,大白天的...
咳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郁江澜忽然偏过脸捂着嘴大声咳嗽起来,我...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那咳声揪扯着凌季北的心,让后者忍不住往前迈了步,澜哥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只听郁江澜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有肺结核...咳咳咳...大家最好跟我保持一点儿距离。!!!
什么?肺结核?那站在中间的男生赶紧捂着嘴往后跳了一步,惊叫道:肺结核不是传染的吗?你怎么得了传染病还来比赛!?
郁江澜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比赛没有规则得传染病的人就不能参加,我...咳咳...会注意一点的...咳咳...
他话没说完,咳得更加猛烈了,似乎连肺都要整个的咳出来。
一边的凌季北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疼得直握拳,知道他这是在作戏,但要不要咳得这么用力啊!
澜哥!嗓子要紧!
众人议论开来。
比赛紧挨着坐,一坐就是一下午...
是啊,真特么的晦气啊!但总不能让我白花钱吧!
我服了,我现在就觉得肺不舒服,我也想咳了,妈的!
......
明显的,得知郁江澜的情况后,大家参赛的心都动摇了,一边怕被传染一边又心疼自己的钱花得太过冤枉。
凌季北很合时宜地站了出来:这样吧,下午的比赛名额大家让给我,这世人千千万,咱们六个遇到同一个骗子,又买到同一张参赛码也算是种缘分,你们损失多少我给你们补偿,可以吗?
郁江澜暗暗嗤笑,眼角浅浅的笑意漫开:这小屁孩还真是会说漂亮话,还什么世人千千万,能上这种当的二傻子,估计骗子也找不出第七个了吧。
六个傻瓜围绕在一起开会探讨的样子有些微好笑,郁江澜忍不住地往前凑了凑,想听听的,可几人都够惜命的,一个个都像是避瘟疫一样迅速撤开,离他八丈远。
没办法,郁江澜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只好走到门口站着。他将身子倚靠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看着凌季北拿手机依次给大家扫码转账。
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傻钱多,说的就是这个笨蛋吧。
凌季北转完最后一笔,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大家拿了钱都是有些不解,问:你就不怕被传染吗?肺结核传染可是很厉害的!
我不怕,因为我也有肺结核,啊咳咳咳...凌季北一笑,说着也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眼见着下一秒,几只派大星炸了锅似地四窜,成功被他吓跑了。
几万块钱就这么转出去了,他非但不心疼,反倒还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一件无比伟大的壮举。
一抬眼,发现郁江澜不见了。
他当即心里一沉,感觉澜哥可能是又生气了,于是慌里慌张地追出门去。
郁江澜就在门口,靠着墙壁双臂交叠在胸前,问他:解决了?
凌季北点头:嗯。
郁江澜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快中午了,想吃什么?
...
凌季北愣愣,然后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睛,像小鹿似地眨了眨,别别扭扭地看着郁江澜,沉默了。
郁江澜疑惑: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跟来...
郁江澜微微扯下唇角,带着丝笑腔儿问:那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凌季北收回目光,情绪有些不安,不是没想好,是难以启齿。
怎么说?
来北京看升国旗吗?激发了昂扬的斗志,所以想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电竞比赛?
还是...
我喜欢你,就想天涯海角都黏着你,想从早到晚能看见你,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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