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求饶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同情,中年男人走上前,二话不说便用脚往江福赐身上招呼。
江福赐禁受不住,张嘴呕出一口血来,脏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他表情抽搐,翻着白眼,几近昏厥。
哎哟,江大人这么快就受不住了?中年男人脚下不停,嘴上还在阴阳怪气,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们这些贱民赶尽杀绝吗?你倒是站起来啊。
江福赐嘴里和脸上都是鲜血,和污垢混杂,看着极为恶心。
此时此刻,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痛苦声音。
同时,其他人都在起哄。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江大人有朝一日还会落在我们这些贱民手里哈哈哈哈哈。
江大人,站起来啊,哭没用,这可是你说的。
看来昔日风光无限的江大人不行咯!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哈哈大笑。
也不知江福赐能否听懂他们的话,等他们说完后,江福赐连支支吾吾的声音都没有了,甚至没有躲避也没有动弹,任由那些人疯狂踹他。
过了很久,邪神突然迈开步子走过去。
带头踹江福赐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邪神的走近,他竟然像是认识邪神,赶紧停下动作,卑微中带着讨好地弓下腰,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江公子。
其他人见状,跟着喊了一声江公子。
嗯。邪神保持着冷冷淡淡的表情,递了一锭银子过去,他伤得不轻,带他去看郎中。
中年男人看到那锭银子时,两眼程亮,把两手往身上重重抹了抹,随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好的,江公子,你放心,你吩咐的事儿我都记在心里。
邪神点头:去吧。
中年男人挥了挥手,其他人立即上前,宛若拖死狗一般把江福赐拖走了。
毓秀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他发现被拖走的江福赐不知何时睁开眼,糊满鲜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邪神。
那眼神让毓秀有些不舒服,他走过去牵住邪神的手,犹豫道:江福赐他好像没那么疯癫。
邪神转头看他,笑道:他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躲过一劫,可惜他有所不知,有时候死亡反而是种解决。
闻言,毓秀才知道他刚才没有感觉错。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一点:所以两年前你故意放走了他?
我有考虑过直接杀掉他,但仔细想了想,让他痛苦地活着不是更好玩吗?两年前他不想死,两年前他想死也死不了了。
果然不能小看邪神,从幻境中邪神怼江福赐那一幕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是白切黑。
两年过后,安全区逐渐覆盖到整个清怀城,百姓们的安全终于得以保障,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城主李大人在清怀城内建了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寺庙,专门送给静慧大师等立了功的和尚。
但静慧大师没有选择留下来,安顿好寺庙里的事务后,他便准备带着大师兄和二师兄外出游历。
离开前,大师兄和二师兄去江府见了毓秀一面。
两年时间让毓秀的头发长出来很多,尽管只有一头短发,可看着已经跟和尚毫不相干了。
毓秀早就向大师兄和二师兄提起过还俗的事。
怀善不在,寺庙荒废,只剩下两个师兄,他们也不知道还俗是否要走什么流程,他们没有经验,只有口头上的答应。
如今毓秀再见到两个师兄,莫名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把帽子戴上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一眼就注意到了毓秀脑袋上的帽子,沉默片刻,默契地挪开了视线。
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向毓秀告别,他们打算跟着静慧大师一直南下,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天大地下,不知何时才能走回来。
且外面的世界凶险得多,也许他们没有命再走回来。
毓秀上前抱住两个师兄,半晌,低声说了句保重。
大师兄和二师兄也说了句保重。
两个师兄走后,毓秀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就是种起菜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对此,丁元和丁文都在深深的无语写在脸上。
别人都在自个儿院里养花种草,只有毓秀把邪神的清桂院倒腾成了菜园。
享受过收获的喜悦后,毓秀似乎完全将养花种草抛到了脑后,开春时还兴致勃勃地和他们商量去外面开拓土地。
虽然丁元和丁文很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人家邪神大人都一声不吭,哪儿还轮得到他们两个仆人说道?
撸起袖子就是干!
说起邪神,丁元和丁文难得生出些许同情之心。
江诚貌似看穿了邪神也就是爱发脾气但不会随便要人性命的本质,于是厚着脸皮变本加厉地往清桂院跑,小事都被他解决了,可大事必须过邪神的手才行。
时间长了,丁元和丁文甚至有种邪神才是江家家主的错觉,而江诚不过是邪神身边一个跑腿的人。
有次邪神着实烦了,一气之下砸了整栋屋子,铺天盖地的黑雾把周围遮挡得严严实实。
清桂院里的仆人都吓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江诚也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出了清桂院。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江诚都没有出现过。
就在丁元和丁文以为江诚不会再来打扰邪神时,江诚又提着一篓新鲜采摘的草莓贼眉鼠眼地跑来了。
江诚不敢直接去找邪神,便拉住丁元问:大人在里面吗?
在的。
毓秀在里面吗?
也在的。
江诚松了口气,像是被这个回答壮了胆,转身朝着小屋走去。
结局是江诚又被火冒三丈的邪神赶出来了,但好歹把草莓留下来了。
随后几天,江诚都会提一篓草莓过来,顺便带来一堆需要邪神过目的事务。
想来沉默的丁文忽然对丁文说:肯定是小师父爱吃草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丁文一边舞着扫帚一边感慨,想不到整个江家里,最聪明的人居然是曾经毫无存在感的江诚。
时光荏苒,又过了五十年,江诚寿终正寝,江家连着办了三天的葬礼。
毓秀参加了江诚的葬礼,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了,而是一个身形佝偻、满头花白的老人。
岁数大了,他腿脚也不太利索,走路时若是不拄拐杖的话,便需要旁边有人搀扶。
往往搀扶他的人都是邪神。
邪神死了一百年,相貌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他和毓秀站在一起,即便毓秀不照镜子也知道他俩像极了爷孙。
毓秀一直在安慰自己,衰老是大自然的轮回,从出生到死亡就是轮回的过程,除了邪神和妖怪,没人能逃离这个过程,他活了五十多年,也陪伴了邪神五十多年,不短了。
可是在江诚的葬礼上,他还是没让邪神像往常那样搀扶他。
尽管他心里明白,却不太想被其他人看到他和邪神像爷孙两人。
往常邪神不管怎样就是要牵着他贴着他,这次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江诚的葬礼很热闹。
毓秀跟完葬礼的流程,想到了今后自己的葬礼会是什么样子。
参加葬礼的人肯定没这么多,葬礼的规模肯定没这么大,就是不知道邪神是否会像江诚的妻女那般哭得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