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脸色惨白地望向南施郡国所在的方向,他嘴唇微张,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士兵:你觉得它会伤害秀吗?
士兵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大着胆子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那只大章鱼很喜欢小少爷。
说来真是荒谬。
一只大章鱼竟然会喜欢上人类,可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那只大章鱼连逃跑时都不忘带上小少爷。
只是可怜了小少爷,虽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会经历一些他们不敢想象的事。
士兵见国王陡然沉默下来,又大着胆子问道:国王陛下,我们要追上去吗?
不了。国王摇了摇头,随即打横将怀里的王后抱起来,他叹息道,说到底还是我们先招惹了它,不经它的允许就把它从海里捕捉上来,万物皆有灵性,可能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吧。
死亡是莱奥贪婪的报应。
失去唯一的儿子是他和王后纵容孩子的报应。
至于秀
是他们对不起他、连累了他。
毓秀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他看见天空中的太阳慢慢落下去,黑暗降临,树林里也开始热闹起来,身边都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还能隐约看见那条绿色光带在天际飘浮。
大章鱼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道是受了伤的原因还是离了水的原因,时间对它而言似乎非常难熬。
然而它始终把毓秀紧紧护在怀里,像是害怕又有什么东西突然砸过来。
本来毓秀还以为白天大章鱼狂躁杀人是因为被那些炮/弹砸疼了,后来才意识到大章鱼是在害怕他被那些炮/弹伤害。
比起大章鱼的皮糙肉厚,他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了。
大章鱼担惊受怕的样子让毓秀格外心疼,他摸了摸大章鱼裹着他的触手,轻声说: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你放下我,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其实这句话在白天就被毓秀说过好几次,可大章鱼不听他的话,坚持还要往前走。
不过这会儿的大章鱼快要支撑不住了,它不得不放下毓秀,然后砰咚一声倒在落满树叶的地上。
毓秀想看看大章鱼身上被炮/弹砸中的地方,结果刚抬起脚,就被大章鱼伸来的触手按倒。
随后触手熟练地裹上毓秀的腰。
大章鱼用触手把毓秀缠紧并固定在自己身边后,才有了些许安全感,于是放心地闭上眼睛休息。
毓秀:
他总感觉他像洋娃娃似的,而大章鱼就是喜欢玩洋娃娃的幼稚小孩。
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毓秀无奈地拍了拍大章鱼的脑袋。
之前大章鱼的脑袋一直滑溜溜的,摸着像极了Q弹的果冻,而现在又干又涩,手感一点也不好。
大章鱼的皮肤状态就跟它的精神状态一样差。
看来哪怕是大章鱼也要注意防晒。
哎
毓秀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懊恼地想
也许他不该自作聪明地和莱奥说那些话,他本想转移莱奥的注意力再趁其不备地逃走,没想到反而帮了倒忙。
如果当时大章鱼直接带着他冲破重围,那么被炮/弹砸中的可能性说不定会小许多。
可惜这都是马后炮了。
毓秀脑子里的想法千转百回,都转好几个圈回来了,大章鱼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意思。
喂毓秀只好又拍了拍它,你这样让我怎么看?
他以为大章鱼睡着了才没听见他的话,谁知大章鱼是在装睡,被他接连拍了几下后撒娇一般地用大脑袋拱了拱他的胸口。
毓秀才不吃它这套,伸手推搡它:你放开我啦。
大章鱼依然用大脑袋拱他,把撒娇耍赖进行到底,裹着他的触手也是不管怎样都不肯松开。
毓秀和大章鱼磨了半天,磨得大章鱼没休息好,他也累得气喘吁吁。
他到底不忍心再继续磨下去,于是暂时作罢。
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大章鱼的触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这个大家伙的触手,轻声细语地哄它入睡。
毓秀原打算等大章鱼睡着后再去看看它的伤势。
谁知他自己也疲倦极了,不一会儿,他的眼皮开始打架,黑暗逐渐在模糊的意识中占领高地。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他没睡多久,猛然间被一股结实的力量勒醒。
毓秀睁眼看见被星光映得朦胧的树影,一时间居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直到所有意识全部回笼,他才想起来他和大章鱼已经逃出城堡群进入紧靠莱尔郡国的树林。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正想去摸大章鱼的触手,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触手呢?
裹着他的触手呢?
还有垫在他身下的触手呢?
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定睛一看。
别说那些触手了,整个大章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且紧紧抱着他的男人。
刚才他便是被男人紧紧搂着他腰的双手勒醒了。
男人面朝着他,似乎睡得很沉,黑暗中男人的脸只呈现出浅浅的轮廓,五官也有些看不清。
可哪怕只看一眼,也把毓秀看愣了。
这张脸
不正是江恩临的脸吗?
此时此刻,毓秀连呼吸都停住了。
之前他脑海里设想过无数种他和江恩临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他也设想过无数种他见到江恩临后的反应,可事实上他没有一点反应。
他的所有情绪都好像被人按了慢放键,一点一点地涌上来时已经是几分钟过后了。
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江恩临,然后伸出双手缓慢地搂住了江恩临的脖子,顺便把自己的脸也贴在了江恩临的脸上。
可是江恩临的皮肤仍旧非常干燥,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毓秀感受到这点后,不由得拧起眉,他放开江恩临,又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江恩临圈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
他赶忙爬起来蹲在江恩临面前,轻轻点了点江恩临的肩膀:醒醒。
江恩临毫无反应。
江恩临?塞斯?
毓秀一边喊着一边加大力度推搡江恩临的肩膀。
江恩临就跟昏死过去了一样。
强烈的不安悄无声息地爬上毓秀心头,毓秀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到江恩临鼻下时,紧张得呼吸都在颤抖。
好在江恩临还有气息。
毓秀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抹到了一手的冷汗。
好在他为了参加茶话宴盛装打扮过,身上穿着的衣服比以前宽松也比以前厚实不少,他脱下外衣勉强裹到江恩临身上,又脱下最里面的内衣撕成布条。
他把布条攥在手里,临走前弯腰亲了亲江恩临的额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水源,很快回来。
其实树林里很少能找到水源,毓秀也只是抱着一点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