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费小宏没有发现,他的坐姿突然变得僵硬,表情也略微奇怪。
倘若费小宏仔细观察一下,便能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明显的恐惧。
背对着那面洞壁的费小宏自然看不见,侧对着那面洞壁的毓秀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和费小宏的影子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另一个漆黑的影子
那个影子凭空而来,没有任何实物的连接,犹如一个长得极黑的人安安静静地贴在洞壁上。
不过毓秀心里清楚,这世上哪有那么黑的人?
退一步讲,就算这世上有那么黑的人,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种风雪天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个山洞里?
显然
那个影子并不是人,更不是人的影子。
有可能刚才便是那个影子摸了他的手。
毓秀单手托着费小宏的脑袋,看似垂眸望着火堆实则一直在注意着那个影子的动向。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影子始终纹丝不动,仿佛一张纸被贴在洞壁上。
毓秀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打草惊蛇。
他只希望那个影子快些离开,或者白天快些到来。
只要再熬几个小时就行了。
然而一个人越希望时间快些过去,就越觉得时间无比漫长,这句话生动地体现在了此时此刻的毓秀身上。
他以前也有觉得时间难熬的时候,可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掰成无数块,时间不停延长,把几个小时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并且很快,毓秀就庆幸不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影子在缓慢地朝着他们这边挪动。
毓秀:
他没有看错,那个影子的确在向他靠拢。
极其缓慢却肉眼可见地靠拢。
这一刻,毓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明明他满脑子都在叫嚣着赶紧躲开,但是他身体根本动不了。
他宛若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僵硬的身体继续坐在原地,发麻的手继续托着费小宏的脑袋。
约莫一个小时后,那个影子贴到了毓秀的影子上。
毓秀微微睁圆眼睛,他甚至有种可怖的感觉,他感觉真的有个他看不见的人悄无声息地贴在他身后。
可能只要他转头,就能对上那个人的脸。
不过毓秀没有转头,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壁上那三个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
左边是费小宏的影子,紧紧贴着他的影子,两个影子的姿势正是费小宏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的姿势,右边是那个多出来的黑影,和费小宏的影子一样毫无间隙地贴着他的影子,仿佛他和那个影子的主人也在紧密地搂抱着。
毓秀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面前是温暖的火堆,他全身的汗毛也在这时全部竖立了起来。
除了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外,他还听见了自己如鼓噪的心跳声。
怦咚
怦咚怦咚
速度越来越快,好似随时都要炸开。
毓秀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他的大脑重新迟钝地运作起来时,有几缕细碎的阳光从堵在洞口的柴火堆里透进来。
雪天里的阳光几乎没有温度,而且阳光落在洞口,和坐在山洞最里面的毓秀有着一定距离。
可对毓秀来说,阳光是那么温暖,比他面前燃烧了一整宿的火堆还要温暖。
他看了眼洞壁。
那个影子已经不在了。
事实上,他和费小宏的影子都没了,随着天色渐亮,投在洞壁上的影子也出现了变化。
毓秀拍了拍费小宏:天亮了,起来了。
费小宏睁开朦胧的睡眼,先是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山洞的环境,才倏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直到确认自己还活着,他表情中充斥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我们还活着!哈哈哈哈哈!费小宏大声笑道,太好了毓秀,我们还活着!
毓秀却高兴不起来,爬到一半又痛苦地坐了回去,他朝费小宏伸出手:拉我一把。
费小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欣喜瞬间化为担忧,他赶忙抓住毓秀的手:毓秀,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毓秀拧着眉,半天才舒出一口气:坐了一宿,腿坐麻了。
他的身体素质还是不太行,同样是枯坐一晚上,费小宏起来活动一会儿后就活蹦乱跳了,而他浑身上下好像被人拆开又重组了一样,随时都能散架。
最后,还是费小宏独自用积雪把火堆熄灭、又把堵在洞口的柴火搬回原处,然后背着他下山了。
睡眠充足的费小宏精神好力气大,居然一口气把毓秀背回了村里。
他们回到村里时已是中午,难得出现的太阳高高悬挂在蔚蓝的天空中,一缕缕阳光倾斜而下,照耀着这个不大的山村。
中午正是村民们忙完第一轮开始休息的时候,有些村民会回家吃饭午睡,有些村民会让老婆孩子把饭送到劳作地点,就地吃完后坐着歇息,等待下午的第二轮劳作。
大家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昨天晚上有两个孩子没有回到村里。
费小宏背着毓秀往回走时,碰到了两个住在他们附近的大婶。
那两个大婶垮着篓子,她们看今天天气不错,结伴去河边洗衣服。
瞧见费小宏和毓秀灰扑扑的样子,一个大婶惊讶道:哎呀,你们这是去哪儿混了?身上弄得这么脏。
费小宏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其实他有千言万语的状要告,可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想说,他只想赶紧回家喝口水歇歇脚,再筹划一下去镇上报警的事。
林婶子,张婶子,我们刚从山上下来。费小宏说,你们这是要去洗衣服吧?你们快去,我们也回去了。
第95章雪怪
说着,费小宏也不管两个婶子有没有回答他的话,忙不迭背着毓秀哼哧哼哧地跑开了。
两个婶子疑惑地望着费小宏背着毓秀跑远的身影。
半晌,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惊讶的情绪。
林婶子率先开了口:他们刚从山上下来?可是这会儿才中午呀,还是说他们大早上就山上了?
可能是吧。张婶子叹了口气,那两个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山上危险还总往山上跑,而且昨晚又刮风又下雪,估计山上的路不好走。
林婶子跟着叹气:他们爸妈都走得早,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多上山采药草砍柴火赚钱,也是没办法。
我们再跟村长说说吧,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张婶子说,看毓秀那样,估计在山上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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