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本留在家里的江恩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费奶奶新建的墓碑后面,他面色冷淡地看着这边,像是在默哀。
大家忙着为费奶奶下葬,没有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江恩临。
你看,他一直没有变过,几年前是什么样子,几年后依然是什么样子,等以后你老得走不动了,他还是这副样子。费小宏的声音再次响起,毓秀,你有想过以后你不在了,江恩临该怎么办吗?
我毓秀刚挤出一个音调,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过
却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前面三个世界,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残忍地抛下江恩临过来的。
他怔怔看着江恩临那张漂亮的脸,和江恩临平静的眼眸对视。
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绵绵春雨中,夹着雨的风吹乱了江恩临的头发和衣摆,可江恩临无知无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
费奶奶的墓碑犹如一道墙,隔绝了江恩临和他们这只在唢呐声中热热闹闹的送葬队伍。
这一刻,毓秀似乎感受到了江恩临的孤独。
第114章雪怪(完)
费奶奶下葬后的第二天,费小宏的父母便离开了,费小宏留下来住了一周左右才准备离开。
毓秀打包好了几大箱鸡蛋寄到费小宏家里,他把费小宏送到车前,看着费小宏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伤感涌上心头。
费奶奶不在了,他和费小宏之间牵着的线彻底断掉了,也许以后费小宏再也不会踏入这片地方。
今日一别,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再相见。
显然费小宏也有同样的想法,上车前,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费小宏一把抱住毓秀,声音有些哽咽:有机会来找我玩。
毓秀拍了拍费小宏的背,笑着说了声好。
过来好一会儿,费小宏才慢慢放开毓秀,他用手背抹了下眼角,低声说:那我走了。
毓秀说:去吧。
费小宏的行李箱已经放进后备箱,他磨磨蹭蹭地坐进村长去年买的新车里,随后打开副驾驶位置的窗户,对毓秀挥了挥手。
车子启动,载着费小宏驶远了。
毓秀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子变成一个小点,才转身要走。
结果冷不丁撞上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翁娘。
翁娘脸上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一直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到毓秀身上。
小胖子这是再也不回来了吧?翁娘问。
有可能。毓秀说,但很快话题一转,如果我们找到了一个适合定居的新地方,我们可以随时去找他玩。
翁娘眼前一亮:真的?
毓秀笑道:真的。
翁娘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我看东北就不错,比这里冷多了,每逢冬天必下大雪,我们找个没那么繁华的小城市,既方便出行,又方便居住。
翁娘越说越激动,同时不忘捡重点,这里的冬天太短了,积雪融得快,要看雪还要去山上才行,夏天又那么长,都快把江恩临热化了,不说我,就说江恩临也不太适合住在这个地方。
不得不说,翁娘确实说到点上了。
每年夏天都是江恩临最难熬的时候,尽管他们家里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空调,可治标不治本,江恩临身为雪怪,还是得住在经常下雪的地方。
毓秀还记得去年有天晚上,天气燥热难耐,可村里突然停电了,他只好让江恩临泡进水缸里。
谁知第二天早上,江恩临直接化在了水缸里,他身上的睡衣全打湿了,也在水缸里泡着。
直到现在,想起那件事来,毓秀仍旧感到非常心疼。
于是从这天起,毓秀便一直在思考搬家的可行性。
随着时间的流逝,村里剩下的人也逐渐往外搬,不过几年时间,村里只剩下包括毓秀家和村长家在内的六七户人家了。
后来村长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是政府发下来一些补贴,只要他们都搬到镇上,就能在政府的资助下重新建房。
村长心动极了,立即展开了劝说工作。
村长最后劝到毓秀这里,今年的毓秀已经有三十四岁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可呆在这村里连个说媒的人都没有,只有搬去镇上才能遇到心仪的姑娘。
而且三十四岁已经是大龄了,再往后走就是四十岁了,即便毓秀长得好看且有点小钱又怎么样?现在那些姑娘的眼光可挑着呢。
村长叽里呱啦就是一大堆话。
三十四岁的大龄光棍毓秀坐在他面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的神,等到他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村长,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要搬家了。
这么快?村长说,亏我刚才说那么多呢,你什么时候决定好的?
毓秀幽幽道:刚才。
村长:
为了尽快落实上面发布下来的搬家任务,村长自告奋勇地帮村民们搬家,反正村里只有他一个人买了车,到时候搬家还是得用他的车。
剩下的人都是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积攒了一辈子的家当,一辆车要来来回回地装上几趟才能把东西搬完。
毓秀倒不急,让村长先帮那些人搬家,他则趁着这段时间带江恩临去山上呆了几天。
他把家里养的鸡全部放回山上了,看着那些在他家下了几年蛋的鸡扑腾着翅膀争先恐后地钻入丛林,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些年也是苦了那些鸡了。
其实要不是家里养的鸡太多了,吃了十几年都吃腻了,估计这会儿刚才放生的那些鸡都在他家锅里炖着呢。
以前他很害怕那些鸡的秘密曝光,这下好了,鸡没了,他再也不用害怕被人发现什么了。
春天的山上到处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绿,阳光被抽了芽的树枝切得细碎,化作星光点点地落在江恩临的脸上和身上。
许是山上比山下凉快,一路走来,江恩临的状态也在慢慢好转。
江恩临被阳光刺得闭了闭眼,他微微蹙着眉,看起来有些焦躁,然而当毓秀的手轻轻拉住他的手时,他眉眼间的烦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毓秀熟练地和江恩临十指相扣。
脚下有落枝,踩上去噼里啪啦的作响。
他拉着江恩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回头能看见深浅不一的绿和细碎的光,以及江恩临那张在光影中沉浮的精致面孔。
江恩临比他更没有目的,他往哪边走,江恩临就往哪边走。
毓秀的目光在江恩临长了一些的头发上停留片刻,伸手替江恩临将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
我们下周就要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毓秀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叹了口气,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我本想就在这里住一辈子,但翁娘说得没错,说不定东北那边的环境对你更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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