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部这位新来的老大没见识过许星瑶刚来星辰那会儿的架势,总共也没见这女孩几面,今天第一回正经说话,此时心情颇为复杂。
他随着人流出了门,没什么表情,眼神隐藏着镜片的反光后头,直到身边的一位同事撞了撞他胳膊,老兄,不大适应我们许总的节奏吧。
他含糊地应了声儿。
适应适应就好了,其实许总这风格,在她底下做事真的贼爽,你就做事就行,认认真真做事,事儿做得好那什么都好说,不像很多臃肿的大公司,搞官场作风,心累。那人笑,我们这边不吃那一套。
综合部老大微愣,点了点头。
就这么件小事儿,任意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许星瑶夸奖一番。
任叔叔,过年好啊!瑶瑶给您拜个晚年!星辰没什么事,精英小组也没完全到齐,但许星瑶自己没给自己放假,她趴在桌上,把年前大家伙儿一块儿做的资料翻来覆去地研究,半弯着唇跟任意说话,实际上该我上门拜访的,结果让您先来了电话,实在不好意思,对了,前几天我爸拎着我和我哥四处走亲戚,我没赶上去您那,托阿谦、阿俊他们给您送了茶叶过去,您喝上了没有,怎么样啊,合您口味儿吗?
女孩话说的相当漂亮,帕桌上的姿势可就相当不规矩了,没骨头似的,不过无所谓,反正人也看不见。
任意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大声,喝上了,叔叔很喜欢,瑶瑶也过年好,叔今天给你打电话啊,是说你给星辰放假那事儿,做的很好啊,很有风范儿。
......
虽然知道自己公司里肯定是有许氏的眼线的,但许星瑶还是颇为无奈,这点儿小事儿都惊动您了。
哎,这叔得跟你纠正一下,事儿虽然不大,但是从里面可以看得出很多文章的,你确实是块儿好材料......
接下来,许星瑶陪着笑,生生听了快五分钟的夸奖,才结束这通电话。
手机熄屏,她都笑累了。
她是真不明白,任意吃错什么药了,上回还因为她临时离开星辰大感失望呢,今天又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还特意来夸她。
不过,任意这几个月就一直这样,好像怎么看她怎么顺眼的样子。
早春的天黑得还是很早,不过七点左右,窗户外边儿天已经黑透,半丝天光不胜,只余人间烟火了。
许星瑶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门往设计部走。
公司里空空荡荡的,蔚拂在电脑前专心作画。
泠鸢大赛的决赛主题已经公布了love。
这回虽然是限定主题,但非常宽泛,大框架下可自行确定精准定义,有点儿像学生时代的半命题作文。
不需要现场作画,实际上决赛也不适合现场作画,因为这回不单是评委评审,还会在网络上公开作品由网友投票做参考。
所以是和初赛一样的投稿模式,限定可上报的系列作品最多为4件套,戒指手链项链耳环。
蔚拂已经进入了沉浸式地创作。
许星瑶原本只是出来溜达一圈透透气,路过蔚拂时,看了一眼,便走不动道了。
做图时的蔚拂黑眸专注,偶尔眨一下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跟把小扇子似的,蜻蜓点水点在人的心湖,泛开一圈圈涟漪,会微微抿唇,也因此下颌绷出比平日更加锋利利落的下颌线,生人勿近的气势无声无息就释放出来。
许星瑶安安静静坐在蔚拂邻近的工位上,就那么趴着看女人画图。
随着手部动作,女人掌骨一根根时不时在手背上绷着浮现,画面相当养眼。
许星瑶感叹,嗯,这个女朋友不亏,真是颜控、手控一本满足。
蔚拂每过半小时左右就会拎起手边的水杯喝点儿水,许星瑶便在水杯快空了时给她续上。
这么来了好几回,蔚拂又一次喝水,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扭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许星瑶,倒没有吓一跳,只是微愣了下。
然后,她眉眼间的凝肃和锋利尽数散去,化为了柔和,她微挑高了一侧眉,坐这儿看多久了?
特别。许星瑶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特别的久了。
蔚拂轻笑了一声,再抬眸时自上而下打量了许星瑶一番,啧啧,还倒了水给我喝。
嗯哼。许星瑶点头,感动吧?
蔚拂微微摇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你说对了。许星瑶也给逗乐了,笑弯了眼睛,这就是我许星瑶的作风。
蔚拂啧了一声,眼神示意那么小许总是打算怎么个非奸即盗法?
许星瑶十分顺杆儿爬,身子前倾了倾,像是不良公子调戏良家少女那样,轻佻地一点蔚拂下颌,今晚,去我那呗。
这个点儿,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但她们已经吃过了晚饭,再去许星瑶家里,除了过夜,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蔚拂抿唇,抬手握住女孩还停留在她下颌的那只手的手腕。
微用力,再用力......
许星瑶的手纹丝不动,恶霸得很有模有样,唇畔噙着笑,你依不依?
......依。
差点儿忘了,这女孩是能徒手掀翻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男人的主儿。
这次,比第一次顺利了很多。
蔚拂几乎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痛感。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暖,空气加湿器也在尽力工作着。
窗外一轮明月,洒下清泠泠的银辉,连着无尽星光,从窗户晕染进来。
春天,是万物苏醒与生长的季节,夜晚,是生命的波澜与浩瀚衍生的时机。
眼前一浪浪潮水拍打过,水花漫天,起起伏伏。
又好像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意识都飞起来。
蔚拂整个人都在许星瑶的手中沉浮,某个时刻,她抓着柔软的床单,手背绷出的骨线弧度,甚至比作画时,更加令人心悸。
今天没有痛了吧?许星瑶的星眸此时混乱一片,星星都在宇宙中剧烈碰撞,璀璨的星带毫无规则又遍布四处,炸出一个又一个银河系,她在蔚拂的手背上吻了吻,明明那样虔诚与珍惜,嘴里却依旧说着张扬的话,也就是我了,才能这么聪明,只用一次便能融会贯通。
一次......
按照蔚拂的智商,原本应该能从这句话中思忖出一个很不寻常的点。
可她的脑子微微从混沌中挣扎出来一点儿,还没尝出这句话的不对之点在何处,脑海里却蓦地不合时宜地闪过了另一句话。
你不是她心里最深的那个人。
这样的时刻,是最亲近的时刻,却也是人心最薄弱的时刻,几乎无法承担任何一点点儿的不安与委屈。
紧跟着的,还有一句。
从小到大,她的心里一直住了一个人。
蔚拂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意识重新被淹没。
她的身子绷直,天鹅颈连着起伏的玲珑,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良久,蔚拂才吐出之前吸进去的那口空气,她嗓音喑哑,......你有完没完?
许星瑶揽住她,嗓音也跟着哑了,没完。
蔚拂额间的发丝都湿透了,她几乎没有力气睁眼,四肢更是酸软不堪,她想对许星瑶翻个白眼,做不到,想要推许星瑶一把,可手臂软绵绵的,力道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