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沉香道:若说安神香,我郑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宫里的娘娘们,用的都是郑家的安神香。表弟既然用,我这就让人送一些到王府,表弟晚上试试我们家的香,绝对比您之前用的要好。
多谢。金瑞坦然受了。
一些安神香而已,龙涎香他都收了。
礼他可以收,事他可不管办。
后面不管金家兄弟和郑沉香怎么提人命的事,金瑞都用话岔开了。
等金瑞走了,郑沉香忍不住抱怨金益,你不是说他不善言辞么,这是不善言辞?一张嘴利的很,说什么都不接,回过来的话还让人没办法生气!这嘴,哼,可比我们做买卖的还厉害呢!
金益道:他从前真的是个面团,任你随便捏。自打当了王妃,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厉害的很,连我父亲都再三叮嘱我们不要惹他。看来你这事是办不成了。
表弟这话却说错了,他要真是个没心眼的面团,那我的事他必然办不成。小王爷是什么人,可不只是个任性蛮横的武夫,三表弟要是没点本事,恐怕话还没说出来,就让小王爷给堵回去了。
郑沉香看着金瑞远去的方向,目光沉淀着兴奋,而且这样漂亮的小表弟,谁舍得把他当面团捏。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一定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
金瑞在金家又住了两日,这期间他每个时辰必吃的药,一顿都没让他少。大夫带着药童直接住进了金府,后来王府的厨子也搬了进来。
伺候金瑞的下人们,用十几辆马车,把金瑞平时里用的枕头被褥、碗碟摆设等等都送进了进府,可怜金瑞那个偏僻的小院根本搁不下。
金瑞一看情形不对,再这么下去,恐怕整个王府都要搬来了,立马让人收拾东西,又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搬回了王府。
他回去后,百溪跟他感叹,王爷真疼人,您不就是回去住两天,他生怕您吃不好住不好呢。
金瑞听了直翻白眼。小王爷心疼他自然不假,可整这么大动静出来,其实还有逼他回去的意思。
百溪这种半点心眼都没有的傻憨憨,也就在他身边才能平安活到现在,若是他也像百溪这样傻,他们主仆早就被人害得皮都不剩了。
小王爷总想着让他也当个傻子,他才不要!
王妃可算是回来了。穗儿笑盈盈端着一只白虎扑珠的香炉进来,一边燃香,一边道,这会儿歇个午觉正好,您先睡会,王爷在巡营,收到您回来的消息,估计半个时辰就赶回来了。
金瑞看她动作,忽然想起郑沉香送的安神香,让百溪取出来给穗儿保管。
穗儿听到有人送香,手下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笑,郑家的香,奴婢在宫里也听说过,是极好的香呢。不过您睡时用的香,奴婢可不敢随意更换,得王爷点头才行。
金瑞本就对燃什么香没有兴致,别人送了,他就收了,用不用无所谓。
他心不在焉回了句,嗯嗯,你先收起来,回头再说吧。
那奴婢给您宽衣。
穗儿服侍金瑞脱了外袍,把冰鉴拿远,她等金瑞睡着了,才从床边退开,走前又打开香炉,看了眼香燃的如何。
*
庄子一年四季都没什么人来,不过小金瑞也不觉得无聊。
春天有鲜花饼吃,夏天的井水又凉又甜,秋天的鲜果他都能吃到最新鲜的,咬一口汁液满满。
就是冬天冷,雪一场又一场的下,娘亲就拘他在屋里。
屋里地面硬,不能练字,娘亲就温柔地搂着他。
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淌着血。
孟家惨遭灭门,我和你舅舅到你外公的好友唐岳山那里求助,他不但不帮我们追查真凶,反而将我们充作罪奴。孟家灭门的线索,就从唐岳山查起。
唐岳山,唐岳山,唐岳山唐屏
杀!
金瑞猛然坐起,睁开眼,双眸却不见几分清明,双手拔出匕首,就要下床。
怎奈他身子太弱,下床时腿脚用不上力,直接跌倒在地。还好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倒也没摔疼。
这一摔,反倒是摔出几分清明,他坐起来,急促地喘着气。
外屋有人在说话,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下人才没注意到他摔下床的动静。
是小王爷和董耿在说话。
王妃的娘亲倒是好查,金府年老的下人就有知道的。说王妃的娘亲是个罪奴,流放路上被金漠看中,偷偷买了当妾。后来金漠因此被参,才会在仕途上如此不顺。
金瑞听到董耿竟然在调查他的娘亲,纵然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仍忍不住忐忑。
罪奴的孩子仍是罪奴,他的身份会不会被小王爷不喜?
那天他拉着小王爷去见他娘亲,也是脑子一热,后来也后悔过。
在他死前,如果小王爷能不知道这件事该多好。
小王爷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才响起,带着愠怒,这种事他怎么敢不与本王说!
金瑞的手死死揪住毯子的一角。
可怜,这样的出身,在金家不知受了多少罪?他要是早一点说开,本王能护他更多!
金瑞鼻子一酸,揪毯子的手松开,揉了揉眼。
小王爷又问:他外祖是谁,犯了什么错?
这个现在还没查出来,不过那一年先帝惩治了许多贪官,算算流放的时间,正好合的上。董耿自认没什么纰漏,属下已经派人去追查那批贪官的名单,您若想知道王妃的外祖家,过一段时间,属下定然能查出来。
金瑞轻轻摇头,也不过如此。
他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忽然听小王爷说,不对,他娘亲绝对不是贪官家眷。贪官全家流放,哪怕日子过的艰难,也必然有人还能活到现在。王妃看似清冷,实则重情重义,如果有亲人还在罪籍,他一定会想办法营救。
王爷您的意思是?
他外祖家中必然犯了什么大事,死的只剩下他娘亲,或者零星几个人,到现在也死绝了。
董耿疑惑:按时间推算,那一年没有什么大案。
那就更奇怪了。再多派些人手,一定要给本王查清楚了。说不定这正是金瑞的心结所在。
董耿应了是,您急匆匆回来,就是想陪着王妃,属下还缠着您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罪过。
无妨,他还在睡,燃了安神香,睡的正香呢。
董耿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天是唐屏的祭日,他死的不明不白,家眷今日又来闹了,我让人使了银子安抚她们回去了。
唐屏跟了本王多年,智谋出众,不知是谁,竟然能在本王眼皮底下将他暗害,还一丝线索未留。让本王查出是谁下的手,本王定要将他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暗害唐屏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可惜唐屏死后,王妃没多久也失踪了,不然,以王妃的本事,假以时日,必然能查出凶手。
好了,你都叫他王妃了,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同他提起。唐屏的事,继续调查就是。
是,属下明白。
两人说话的空当,忽然听见里屋的呼吸声骤然急促,小王爷忙示意董耿噤声,快步推门进来,就见金瑞在地上坐着,脸色惨白。
怎么坐地上了?小王爷心里咯噔一下,忙把金瑞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急声唤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