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只负责收,哪儿知道上头哪位突然就喜欢鲜亮。
那人将手伸到染缸上方,在沈喑眼前晃了晃,正要去收染缸中的布匹,却见那只布满硬茧与裂痕的手忽然翻转,从袖中扬起一捧白色粉末,尽数落在沈喑面前。
沈喑呛咳,后退几步,用衣袖做遮掩,避免吸入更多的粉末,迅速警惕起来,虽有惊惧,却不慌乱。
强睁着被呛得厉害的眼睛,他打起精神去记那人的五官。其实,除了辣眼睛之外,沈喑没觉得这粉末给他造成不适。
那人先前的憨厚全是装出来的,撤掉伪装之后,那满脸横肉只显凶狠,好像期待了半天,沈喑依旧无症状发作,他等不及了:
中了我的迷神散,你竟然没事?
哈哈哈哈没事更好,看来传言是真的。
恶徒居然兴奋起来。
待到粉末落下,那人步步逼近沈喑。沈喑意识到,许归荑没骗他,这倒霉功法果真百毒不侵。不过他并不高兴,毕竟没有这倒霉的功法,他也不会招致许多祸端,比如说现在,这人明显是冲着自己那个传言来的。
许归荑曾说,折花山庄能护他周全。然而许前辈云游多年,他并不知道,如今的折花山庄早就渗透了不该有的东西。
一无傍身利器,二无真气术法,这个世界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全都用不上。沈喑看着逼近而来的匪徒,挖空心思回忆大学时跟警察叔叔学的近身搏斗术。那时候为了在医闹中自保,他警校的朋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拉着他去学,他也没拒绝,如今真得好好谢谢这位朋友。
相距几步之遥的时候,那人冲上来,沈喑蓄力,直接给来了一个过肩摔。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不是当日的内鬼,他潜藏在凡宗当中,但是真的不能练气,全靠一身蛮力和蒙汗药这种下作手段。
那人措手不及,愈加凶狠,从背后摸出一把短刀,丢掉刀鞘,露出森白的刀刃。不是什么好钢,划在身上一样能见血。沈喑慌了,心中暗自啐了一口,什么世道,怎么还让随身携带管制刀具,他好想念曾经的法制社会。
交手之时,虽然沈喑跟警察叔叔学的格斗术令那人难以防备,但是为避锋刃,沈喑直接就落了下风。仅仅一个失手的空挡,那人用刀背狠狠砸在沈喑的颈动脉上,眼前黑了过去。
沈喑被拉到偏院一侧的耳房当中,那人扯碎一绺新染的红色布条,将沈喑的双手背到后面,绑了个死结。身侧的废旧织布机结了蛛网,猩红的染料沾染在细白的手腕上,莫名激起他人凌.虐的欲.望。
第11章
昏睡中的沈喑侧脸略带惊惶,那个绑了他的人正贪婪地看着他,忽然抬手在他的右脸扇了一耳光。
随着一声清亮的脆响,鼓膜刺痛,沈喑转醒。沈喑心里发狠,草,在这个鬼地方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折辱他,可别犯在我手里了,总要找回来的。
与此同时,沈喑看见,侧身立于窗外的少年攥紧了手中的剑柄,眼角泛起一抹狰狞的红艳,一如眼下那颗朱砂痣。重压之下,冰冷粗粝的剑柄令手掌挤压变形,心头升起的,不知是对凶徒的愤憎还是对自己的厌弃。
段嚣从没真的离开,他一直在暗中跟着沈喑。
他对待沈喑,半真半假。有意帮他查人是真,在凡宗找到的线索是真,用心却不那么单纯。他既查到那日的青衣人与凡宗有关,索性将沈喑带来凡宗,作为诱饵,去探那人的阴谋。
毕竟,青衣人有第一次出手,未果,便一定会有第二次。辗转于永州和帝都之间,段嚣何尝没有听说过折花山庄的秘闻呢。过去的他虽不尽信,但机缘之下他蒙山庄所救,既来之,又惊觉自己时日无多,倘若真有法子提升修炼的进益,他不介意当一回下作小人。
可那一个耳光,却让他紧张了。
沈喑右侧的脸上火辣辣疼着,身陷囹圄,却记不起原书中的他还有这么一遭劫难。还没来得及继续捕捉原书的剧情,沈喑被恶心坏了。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打醒吗?
那人见他醒来,弯起手指去抚摸沈喑脸上的指印,猥琐至极:有些事情,醒着做,更快活。
沈喑左右挣扎,侧腰不慎撞到织布机伸出的长杆上,那股疼劲却压不过心中的恶心劲儿。
空灵体,还真是百毒不侵。不知道,一会儿做起来的时候,会不会让我也像谢筠那个小白脸一样,日日翻云覆雨,整月都不下榻,就能飞升大成。
沈喑记得谢筠的名字,书中的他是许归荑的道侣。
据传闻,谢筠原本是个不能修炼的教书匠,后来不知何故,结为道侣的几年之后,竟然飞升大成。世人皆知许归荑乃空灵体,从此江湖之中,众说纷纭。
说着,那人伸手去解沈喑的衣襟,手上的动作贪婪而急不可待。趁其不备,沈喑一脚踹在他的膝窝,那人吃痛,抬手又是一耳光。随后扯着沈喑的头发,将他繁复的衣衫从胸前直接撕碎。
段嚣破门而入,他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正在行凶的人,睚眦欲裂。
他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铁剑出鞘,直接斩去了那人方才碰过沈喑的一只手。
那人看着自己的断手,上一刻还兴奋激动,此刻只觉得天地都变了颜色,砍他手的那个黑衣少年活像从无间地狱走来的修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看着地上的断手勾了勾手指,昏厥过去。
少年将剑尖抵在那人的咽喉,似乎在寻找一个不让血污喷溅的角度。忍耐已久的怒火,也在找一个出口。
少年杀意正盛,沈喑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本想轻轻咳嗽一声做个提醒,虽然绝对不能轻饶这个人,至少让他留个活口好问话,毕竟还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谁料唾沫呛了嗓子眼,咳得停不下来。
段嚣扔下手中的铁剑,蹲到沈喑跟前:他折辱你,一只手不算什么,一条命都抵不上。
不过,环顾周围血腥狼藉的场面,段嚣又有点紧张无措,凑近沈喑道:你怎么样?
他抬手,看着沈喑只残存几块破絮的上半身,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放在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沈喑背部的皮肤虽然长时间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触感依旧温暖滑腻,不像自己的双手,怎么都捂不热。
沈喑觉得自己腰上肯定得撞出一片淤青,因为段嚣的手指每次碰到那块皮肉的时候,都是一阵钝痛。
待到咳嗽得轻了:没什么,闪到腰了。
你轻点,好疼。
自己刚刚的经历不亚于犯罪实录,地上躺着的凶犯和他的断手也像极了作案现场。可惜没人替他把那暴力血腥的镜头打上一个马赛克,沈喑觉得自己的心理遭受重创,不会再好了。
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此刻亲眼见了段嚣动起手来的样子,汗毛竖立,原来,刚刚分开的时候,他并非在恫吓哦。正在抚摸自己后背,给自己顺气儿的,可是一双杀人的手。
回想起来,上次在丹洞,也是段嚣突然出现,救了自己。数次救命之恩,沈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定要尽我所能地回报,除了以身相许。
沈喑随口道:唉,你又一次,及时救了我,啥也不说了,以后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谁料,段嚣像是被刺激到一样,停留在他后背的手忽然一滞,本就面无表情的脸色更冷了。可那抹冷意也就停留了短促的一瞬,沈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你能不能,先给我松开?
半褪的衣衫恰好将沈喑被缚在身后的双手挡住,段嚣撩起衣衫,才看到那两只被红色布条绑住的手腕,猩红的染料和勒痕交错密布。段嚣忍不住,用冰凉的指尖去触碰那一道道红肿的勒痕。
段嚣迟迟不给他解开,手腕处火辣的痛感与冰凉的触感交织,沈喑知道他在做什么,余光偶然瞥见段嚣此时专注而复杂的眼神,果真是个变态。却也,不怎么招人讨厌。
段嚣忽然扯着沈喑的手腕连带那根红色的碎布条,狠狠向后一拽,沈喑猝不及防向后倾倒,落入段嚣的臂弯,将脆弱细腻喉咙暴露给杀性未尽的修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