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第二次了,不要叫我前辈。
一旁的段嚣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抱拳行礼:前辈功夫冠绝,又救过我家师兄,在下唐突,还未来得及道谢。
花无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道谢就不必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为沈公子做的。他有转向沈喑:沈公子,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段嚣:......
他知道段嚣本来就活不长了,原本还有些惋惜,现在只想早点把他气死。
沈喑觉得,既然已经打完招呼,那么此时说出自己的疑惑便不唐突了:
花兄,你这身装束我有些眼熟。
花无虞朗声笑过,没有正面回答沈喑的疑问,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朵娇艳的月季。
这一朵月季开的极好。
最外缘月白色的花瓣层层浸染,越接近花心,颜色渐渐变成暖调的红色,还映着点点细微的露水。根茎还带着桀骜的刺,这朵花是在一生最好的片刻被折下的。
仿佛再多开一天,就会因过分成熟变得艳俗,再少开片刻,便因青涩不展而索然无味。
花无虞将月季递给沈喑:岸边这花儿开得太好了,我怕那人的血毁了这一番花色,便提前将它折了下来。
送给你,图个彩头,怎么样,喜欢吗?
花无虞声线温柔,眼睑处还泛着静好的光,他对杀人的事只字未提,便已经坦然承认了自己方才做过什么。
这么坦诚?沈喑思索着,花无虞跟那个船家能有什么过节呢,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朵花。
段嚣却赶在沈喑抬手之前把花抢过去。
段嚣简直是硬抢的,花无虞也不是善茬,怎能让他轻易抢去。
沈喑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结合段嚣之前的分析,他在清理思路,他觉得花无虞的身份远远没有现在暴露出来的那么简单。然而花无虞跟段嚣已经就着手里这朵月季展开第一场方寸间的较量。
娇弱的花儿经不起任何暴力摧残,可是在更细微处的比试才更困难。
花无虞懒散的眼神中第一次透出警告意味:被你抢先一步骗到了沈喑的好感,现在竟然要来抢我手里的花,段嚣你不要欺人太甚。
然而段嚣根本没有正眼理会,他也很生气:当着我的面,就要给我爱的人送花了,这花真要让你送成功了,以后是想怎样?
花无虞根本没打算放手,段嚣却志在必得。
你争我夺,夹杂着酸涩的怒火,这场方寸间的较量有了结果。
段嚣抢到了那朵月季,而且花儿完好无损,就连花心处的露水都没被惊到。
花无虞哪儿那么容易让他的手,代价就是,段嚣指腹被花枝上的尖刺深深刺破,殷红的血珠大滴砸到地上。没办法,只有这一个角度发力,才不会毁了这朵花。
在这方面,段嚣从不吝惜对自己狠一点。
沈喑回过神来,暗中的较量不显山不露水,导致他眼中看到的情景极为简单:
他看到段嚣从花无虞手中接过花儿,却不小心被花刺儿扎破了手指。
却见段嚣并没有在意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指,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细心地将花枝上面那些锋利的刺一个一个修剪干净。
做完这一些列动作之后,段嚣将那朵月季花递给沈喑:
给你,这些刺儿我看着眼烦,便替你剪了。
作为一朵人人采摘的花儿,还长这么多桀骜的刺做什么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花儿想要奉献,那就彻底一点。
沈喑接过花,果然还是那个段嚣,看事物的角度略显悲观,具有一定走向毁灭的潜质。嗯,这话听起来挺消极的,看来自己的阳光心理建设还没有到位,还需要再加一把劲儿,有必要让他认识到事物发展的前进性和上升性。
沈喑:你的手......
没事。
段嚣声音轻快,有点开心?沈喑想不通这又是怎么了。
花无虞看着沈喑:既然这花你收了,要不要到我那里看一看?
段嚣瞪了他一眼,怎么越来越过分了,这是直接叫去家里吗?
沈喑刚要回绝,花无虞又说:你不是好奇我的身份吗?如果在这儿说,再来十坛酒也说不清的。
而且,怎么说我也还算你的救命恩人,我那儿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就这一个简单的请求你都不肯答应吗?
花无虞的话让沈喑几乎无法拒绝。
他继续加码,瞥了一眼段嚣:可别再说还要照顾病人,我哪儿舒适得很,病人也可以去。他要是想跟着,也可以一起,若我心情好,说不定还能给他配点调理的药。
段嚣心中咆哮:不然呢?你还想让沈喑独自去你家?另外,谁要你的破药,没人稀罕。
深意无可回绝,于是点点头:好吧,那就打扰了。
段嚣皮笑肉不笑:我们沈师兄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从不随意欠别人人情。
他可以重重强调了别人二字。
花无虞摇头笑了笑,真幼稚:那便,随我来。
于是,他们二人跟着花无虞,走出酒楼,路过那个染血的渡口,乘船渡江。
江岸风景独好,游人逐画船,楼外有千秋。但那不过是闲人散客的好景和千秋。
来时那个船家只是无心风景,离开时的时候刚刚出了命案,船家连岸边的花儿都不敢看一样,好像花儿是吃人的鬼魂一样,但就算怕成这样,也不敢弃船而逃。
不知道作案的人是不是跟所有赶船的人都有仇,不知道下个被杀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但是众多赶船的人只能日复一日在江岸来来回回,做着手里的活计。
芸芸百姓,在这诺大的永州城,重灾之后,讨口饭吃已是不易。
沈喑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比如花无虞为什么要啥那个船家,又比如花无虞那日在土地庙当中表现出的对神明的厌憎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花无虞大概是给他看些什么吧,便等看过以后再说。
靠岸之后,穿过繁华巷里,他们越走越偏,那些供人遮风挡雨的房屋院落也越发破旧。诺大的永州城,仿佛流连于繁华热闹中的都是些差不多的面孔,但挣扎于困苦饥寒中的人儿却有着千变万化的面孔。
他们太多太多了,生于苦难的人简直一抓一大把,你都没机会碰见重样儿的。
七拐八拐的在破旧巷子里进进出出之后,邻里好像逐渐对花无虞熟络起来。
曹先生好,可多亏了你的药啊,大爷的病可算好的差不多了。
说话的妇人瘦小黝黑的身躯扛着巨大一捆柴火从花无虞身边经过时,饱含感激地冲他打招呼。
花无虞跟妇人招招手,道:这些人都是我安置在这里的,他们都是可怜人。我没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姓曹是我随口乱说。
名字有时候就是个代号,叫什么也并不重要。
但很多时候,这并不重要的代号却能要了很多人的命,到不如不知道。
他忽然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沈喑和段嚣:你们是为数不多知道我身份的人,你们可要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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