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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都变得明朗起来,沈喑蓦地想起来,最初折花山庄里的那个内鬼,接二连三中毒的弟子,乃至悬剑宗上上下下的诡事,甚至是永州城郊那些有毒的稻谷,恐怕都和楚觐脱不了干系。

沈喑很难忘记,永州城下,名如草芥的百姓们毒发之时,惨无人道地残忍杀害自己的至亲之人。那些凄厉的哭声,那些在失去神志之前砍掉自己一只手的决绝。

有那么一瞬间,城郊所有苦命惨死的人,拼尽一生尚无法保全身边寥寥至亲的人,一切遭受这场无妄之灾的人仿佛都与段嚣的命运重合了。

那么多的惨剧,竟然都是同个人的手笔。

或许他是在试炼什么新的毒物,或许他残害那些百姓,只是为了在天子脚下制造灾祸,让朝堂上那位天子恐慌难过,或许他只是疯的厉害,就算别无所图,就见不得人好,就是随手祸害几个人乐呵一下而已。

段嚣沉默不语。

沈喑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欺人太甚。

沈喑心中暗自有了筹谋,楚觐这辈子造的孽,恐怕他那只剩风烛残年的后半生已经不够偿还。

第73章

一声沉闷的雷鸣之后,暴雨携风纷至沓来。下玄月高挂天际,幽微的光亮透过层层云遮雾绕,照亮着帝都此时不寻常的夜晚。

蓝紫色的电光刺破长空,当头落在凌云观正上方,恍得观中人影绰绰,昔日亭台楼阁此时都染上一层诡异的颜色。

凄清不似人间的曲调从道观的西南角传来,只见西南边一处角亭中,一名面容模糊的白衣男子正抚琴。他一边抚琴,一边叹息,调子急转直下,愈发诡谲起来。

里屋最深处,观主的寝殿当中,楚觐正高卧榻上。看似不闻此间曲,其实已是曲中人。

他的身体依旧温热,呼吸也算平稳,凑得很近的时候可以发现,他从指甲到发丝,浑身无不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晕,一如云雾深处的月华。月光涤荡过处,滋生着不死不腐的力量,也能带来无止无休的孤寂。

细看,楚觐那张还算和蔼的睡脸,仿佛被永久地套上了一张极度惊惧的面具,僵得像是快要裂开了,却还死死扒在主人脸上,争着与那月光一般亘古。

楚觐未有踟蹰,一步踏进那场永无止歇的大梦,一眼隔万年,回到了王侯年少,美人未嫁。

清平造梦师的把戏,其实当他闻得第一声琴音的时候,便识破了。只是他实在没意志,去抵抗这扰人心神的清梦。虚也好幻也罢,他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可惜,没能看到楚邺和他那失散多年的宝贝儿子自相残杀的样子。

可惜,这迷梦太真,他等不了了,他没办法拒绝。

可惜,一个一戳就破的美梦过后,只剩重峦叠嶂般的噩梦,将他层层围困,一山放过一山拦。早该料到,早知如此,却还是不能拒绝。

在楚觐的梦境当中,他全部的苦心经营都作废了,一切的阴谋把戏都没奏效,鹂娘同那个废物皇帝,他的兄长,一世白头到老,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皇帝大婚之日的光景比之现世中的记忆更加刺眼,他看着她们饮下合卺酒,他看着鹂娘那样温存地依偎在那个男人的胸膛上,好像平生所幸都在这一天。

那一日,举国欢庆,万民朝贺,就连他也不得不在殿前匍匐跪地,唤过一声皇兄,再唤一声皇嫂。

凭什么?楚觐开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一定是因为他是皇帝,他是皇帝所以没人可以抗命,他是皇帝所以鹂娘也深爱着他,他手握权柄,所以万民跪拜,才得万民祝贺。

可是当鹂娘为他的兄长轻轻卸下纱冠,绾好发髻时,目光中全然是楚邺的笑与忧。此时楚觐惊悚地后知后觉,鹂娘眼中,从来都没有过自己,这跟皇位没有关系。

一世如一梦,黄粱又相接。

这一世还不够,他不断轮回着,穿梭于梦魇中,看着他们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在都一起。看着他们每一世相识相知,两小无猜,从新人红烛到恩爱偕老。

那个牵动这他全部神思的女子,永远都不属于他。

往后的每一世,他与鹂娘的缘分愈发浅薄,他甚至无法再出现在他们的故事当中了,他只是个虚影,不能被看见,不能被触碰,却永远如影随形,看着鹂娘与楚邺恩爱,无论王侯将相还是江湖草莽,他们总是终成眷属。

他现在只是一抹虚影,干扰不了他们,就连伤害自己,聊以慰藉都做不到,永生永世不得解脱了。

勾丝成网,铸成大梦一场,只听得一声争鸣,许归荑手中的琴弦绷断了。锋利的琴弦划伤了他的手指,血珠噼里啪啦砸在榉木栏杆上,很快又被声声夜雨吞噬殆尽,许前辈似乎浑然不觉。

清平造梦师第一次织就噩梦,将楚觐永困无边梦魇。许归荑脸色苍白,仿佛耗尽心力。

夜雨随风吹雨打斜斜地砸在他的肩上,许前辈好像纸人般,随便就能叫这夜雨沤烂。

沈喑忧心忡忡,连忙上前扶他,他却抬手收了掌心那朵艳如妖邪的长生花,推拒沈喑,自己稳稳地在风中立住了:

此子罪孽深重,我铸永生梦魇将他困住,非此不得偿还。

段嚣还在愣神,望着那人长眠的方位。这能算是大仇得报吗?他不知道。但他能确定,除此之外,真的也没有更好的结局。就算他现在冲上去,杀他一千次一万次,将他千刀万剐,就真能解气了吗?没用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也许仇恨从来都不是目的,善恶可以辨得清,恨却不能。仇恨恰似一团心火,给它的傀儡们带来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力量,有时也会灼伤他们。在仇恨的指使下,没人能得到满足,仇恨的力量始终疯长。

虽然没那么容易放下,但他已经答应了要和沈喑好好生活,就应当放过自己。段嚣觉得身上轻了不少,就让那些爱恨痴缠,自相折磨去吧,他打算学着放下了。

往后,就算不能为了自己而活,便为沈喑活着。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为仇恨活着。

段嚣从神思迷惘中清醒过来,不忘向许前辈表达感激。

当时他们三人在西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那个困住他们的洞中出来。出来以后他们初步合计着,总归是要先回帝都,总归必须有人惩罚楚觐,但到底该怎么动手,他们筹谋了半天,却也没落成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单凭他们三个,想把这过去的桩桩件件翻过来,可没那么简单。无异于直接把帝都掀个底儿朝天,再把近二十载有余的稗官野史统统倒过来写。

幸而好巧不巧,他们遇上了以为故人。

一朵生灵一浮生,便把大梦作清平。

此人便是沈喑的旧识,清平造梦师许归荑。他说自有法子,让楚觐尝尽生生世世永无止休的痛。

当那个脸上看不清岁月的白衣美人踏雪而来时,沈喑只觉得许前辈看起来比之于初见时愈发憔悴了。容颜不改,但是那双过尽沧海桑田的眼睛却躲不过岁月的雕琢。

是啊,上回见到许前辈,还是沈喑刚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陌生的恐惧。那时他还未拜入折花山庄,还未认识段嚣,一切恩怨情仇尚未开始。而眼下,许归荑仍是那个拈花而笑的绝世美人,只是早已过尽千帆,怎么可能没有痕迹呢。

段嚣珍重地道了句:前辈,多谢。

檐外潺潺的雨声似乎小了些,沈喑与许前辈寒暄一二,问他今后作何打算。只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悠悠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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