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棋不知道是被什么吵醒还是也根本没睡,他打开房门便看见沈辞站在院子里望着漫天繁星出神。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沈辞身后,凉凉道:这两天我在京都逛了个遍,也听到了很多东西,世人都传大楚国师沈辞是个佞臣,杀了自己的恩人庆德皇帝不说,还妄图掌控皇室,操/控傀儡皇帝,就差自己上去坐上龙椅荣登大宝了。
沈辞静静听着,没有回头。
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现在不论是谁说,他都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他就是大楚的佞臣。
可是,莫棋接着道,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世人会如此诋毁你,这些我都不管,沈辞,我只问你,你来京都是为什么?
沈辞垂眸:杀我父亲。
莫棋点头:我知道你从小被你爹打,又亲眼看着你娘被你爹活活打死,一直都是恨你爹的,从小也没体会过什么是父爱,可这并不是你将庆德陛下当作父亲尊重的理由,你上次不是已经推测出林家二位将军的死因了吗?这样的皇帝真的是值得你尊重的吗?
沈辞蹙着眉:可他毕竟于我有恩,是庆德皇帝带我回了皇宫,打理我的衣食住行,又让我在宫中读书习字,甚至把太子殿下交给我,最后又将整个大楚托付于我,他设计害死林将军确实有错,可我并无立场指摘他。
莫棋十分来气:他临死之前是怎么对你的,你敢说他对你十分信任?他不过是仗着你温和可欺,你虽然有颠覆大楚的能力,可他临死前要你的承诺,便是不信你,你以为他将你当做半子,你说不定在他心里还不如林禹!
沈辞闭眼:够了,别再说了。
院子里静默良久,沈辞才缓缓叹了一声:罢了,往事如烟皆让它随风而逝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明日便是我离京之日,林家的事情我已经尽数告知顾清,他会留意林禹的,你是走是留?
莫棋轻哼一声:我当然是跟你一起走了,来京都一趟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繁华了些,规矩可多得吓人。
沈辞点头:好。
重来一世,只要能离开京都,这一个月的艰辛便都是值得的。
沈辞一夜难眠,站在院子里直到黑夜变成灰蒙蒙的模样,天色一点点亮起。
从昨天半夜开始,空中下起了茫茫大雪,到今日凌晨,已然将京都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定是个风调雨顺的模样。
莫棋打着伞在旁边替沈辞挡着雪,一边打了个哈欠:你自己现在身子骨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啊?还敢在院子里站一夜?
沈辞笑了笑,似乎心情颇好:左右也是睡不着,城门应该已经开了,咱们要趁祭天大典开始之前,离开京都。
莫棋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棠梨也已经备好马车,就在后门。
沈辞点头:那便走吧,陛下如今顾不上咱们,想要拦我恐怕是不能了。
楚阆派来的人一直盯着沈辞,直到沈辞往后门走,上了一辆十分简朴的马车往城门而去,才觉得不对劲。
国师今日不是应该穿着国师袍,朝宫里去吗?
为首的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飞速朝皇宫掠去。
然而,他未能进到宫里,此刻皇宫各处宫门已然被人守着,一共五道门,两道由顾将军的人把守,而另外三道
具不认得,可即便他绕到顾将军把守的两道门前,守卫也并不放行,反而将他拿了下来。
沈辞坐在马车中,车身微晃,带动窗帘轻轻飞起,沈辞伸手将车帘掀开一角朝身后的皇宫望去。
那是权力的中心,那是他过了一世十五年又一个月的地方,那是他为之付出一切的牢笼。
沈辞望着那里,目光一眨不眨。
庆德陛下,臣还您一条命,又还您大楚今后的安定,也算是,将上辈子十五年的恩情还了吧。
往后,就要靠楚阆自己了。
沈辞放下车帘,将京都的一切都与自己隔绝,再也不见。
马车行至拐角处,即将抵达城门口,沈辞拿着林禹的令牌,只等过了京都城门这关。
等等!
第33章他本不是佞臣
冬日寒冷异常,飘雪不断落满了京城,一片银装素裹,雪下了一夜,越下越大,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
这漫天风雪席卷,早朝迟迟未开,文武百官接被林禹假传圣旨调去了城外。
皇宫周遭一片肃杀,黑云在上空集结,仿佛要将这一片土地摧毁。
皇宫内外,各处宫殿,各个宫门宫道全被士兵把守,随处可见身披铠甲腰间悬剑之人。
御书房内外无一人把守,楚阆戴着垂帘冠身着繁重的天子朝服坐在书案前,他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奏折,仿佛门外的一切都不甚重要。
楚阆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御书房的房门才被人推开,那人逆光而来,看不清此刻脸上的神情,但楚阆大概能猜想到,应该是迫不及待的狂喜。
林禹一身战甲手持长剑,仿佛是浴血沙场归来的将军,身上满是血腥之气,他站在门口阻挡了门外的阳光,目光沉沉望着楚阆。
楚阆抬眸看他:朕等你多时了,林禹。
等我多时?林禹有一瞬间的不解,随即便想明白了,哦,我与沈辞来往,你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哦不对,是顾清吧,他告诉你的,只可惜他也是我的人。
楚阆轻笑一声:你要杀朕无非是因为林将军,林家功高盖主,大楚百姓皆认林家,对林家感恩戴德,二位将军又在边疆屡次不听从圣命,庆德皇帝生性多疑,设计害死林将军,故意迟迟不将粮草送到。
林禹上前一步:你都知道了啊,既然知道了,那也就没什么可狡辩的了,父债子偿,这大楚的江山是我父母打下的,你们这种恩将仇报的渣滓不配坐在龙椅上!
楚阆嗤笑:父债子偿?十岁之前朕一直跟着宫里的嬷嬷活着,没有人把朕当皇子,庆德皇帝也一样,十岁之后朕一直跟着先生长大,他名义上是朕的父皇,实际上朕对他并无什么父子之情。至于你说的江山,你以为给了你,你就能做好这江山帝王吗?
林禹冷哼一声: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如今败局已定,黄泉路上再去问你的好父皇吧!你们楚家合该给我父母磕头赔罪!
楚阆轻蔑道:你好像胜券在握?你以为有先生帮你,你就一定能赢吗?
林禹眉头一挑,门外却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动静,他以为楚阆在垂死挣扎。
林禹手中的剑对上楚阆:事到如今还有谁会来救你?楚阆,受死吧!
他提剑就要朝楚阆心口刺去,楚阆指尖微动,在他出手的前一秒,林禹的剑已然被打开,顾清从一旁闪身而出,手中持剑护在楚阆身前。
楚阆将手落了回去,若是顾清没有出现,真的也背叛了他,他不妨与林禹一战。
不过既然顾清没有背叛,那么今日输的,必是林禹。
林禹有些诧异地看着顾清:顾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演戏演过了头?
顾清道:顾清只忠于大楚,忠于陛下。
林禹冷笑:你真是把沈辞也骗过去了,枉沈辞机关算尽,他一定没想到竟然算错了你。
顾清淡淡道:不,沈大人算到了今日的一切,顾清是其中最大的变故。
什么?!林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辞他骗我?!楚阆如此待他,根本不可能放他离京。他为何还要帮楚阆?!
楚阆听着二人的对话愣在原地。
先生没有背叛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先生安排好的,只是为了帮他除掉林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