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京城的诡谲,抛开了一日又一日的谋算,他总算可以卸下虚伪,放下心中的束缚。
他应该是开心的,他想。
沈辞就这样在院子里站了一夜,直到烟花淡去,爆竹渐歇,天光破晓。
屋内的门传来声响,沈辞转身望去,没想到第一个醒的竟然是阿戎。
不过想来也是,阿戎是个猎户,大多早早醒了便去打猎。
阿戎也有些惊讶,他走到沈辞身边,小声道:小绳,你醒的这么早?是没睡好吗?
沈辞摇了摇头,略过了这个问题:多谢款待,我们今日便离开了。
哎?阿戎有些猝不及防,可是,今日是大年初一,这就离开了?明日再走吧?
沈辞同阿戎对视,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直直望进阿戎的眼中:不了,我们还有要事。
阿戎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讷讷道:好,好吧
沈辞似乎想起什么,问他:对了,请问你可知从宓州城到祈川方向,有什么小道可以走吗?
阿戎:小道?
沈辞点头:当地人,或者只有你才知道的小道。
阿戎想了想,道:有的有的,我是猎户嘛,时常往城外山上跑,你门等会出了城,就朝南的方向,有座山林,种了许多树的那座,翻过那座小山就行,我等会给你画张山林里路线的图。
沈辞行了个常礼:多谢。
阿戎连忙摆了摆手,去扶他:不谢不谢。
沈辞没想到他今日颇为主动,连忙撤回手,阿戎的手便进退两难,有些尴尬。
沈辞只好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阿戎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没事没事,我明白。
明白什么?
沈辞微微蹙眉,他无奈道:其实,我不是女子。
阿戎:啊?
沈辞:我是男子,抱歉,骗了你。
直接绝了这念想,省的多想些有的没的,对大家都好。
谁知阿戎眨了眨眼,乐道:我知道,你是男子。
沈辞有些诧异地挑眉:你知道?
随即明了。
他的声音并未刻意掩饰,行动姿态方面亦是,若不是旁人匆匆一面都聚焦在了他的脸上,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倒也并不奇怪。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沈辞的话没好意思问全,即便阿戎再明显,却终究是没有开口捅破的。
阿戎却毫不在意:大楚国法也没规定男子不能喜欢男子吧?
沈辞心中一叹,不论如何,他今日必定离开。
两人说话间莫棋也醒了,他听着两人似乎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下从地上起来:呀,起床了起床啦!大年初一,都早点起来吧!
棠梨和白笙纷纷被他吵醒。
沈辞道:既然大家醒了,收拾收拾,我们这便告辞了。
他刚转身,手腕便被人抓住了,阿戎急道:这么快?吃了早饭再走吧?
沈辞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不必,我们住了一夜已是打扰,何况我们还有要事。
莫棋见阿戎已经上手了,这还得了,连忙快步走到沈辞旁边,拉着他出门:走吧走吧,阿戎兄弟,多谢款待,下次我们再来玩。
白笙和棠梨也连忙跟上。
待回了马车,白笙小心翼翼地看了沈辞一眼,欲言又止。
沈辞注意到他的目光,问:你有话要说?
白笙点头:昨夜我就看见那个阿戎看你的眼神不太对,本想今天告诉你,没想到这么快
沈辞摇了摇头:无妨,离开便是。
马车在林间行了一会儿,沈辞突然道:不往他说的方向走了,换条路。
莫棋哦了一声:你是觉得有问题?
沈辞淡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留个后手罢了。
山林说是小山,一天之内却也走不出去,何况沈辞还要改道绕路。
没一会儿天又黑了下来。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沈辞察觉到一丝异样:莫棋,怎么了?
莫棋停稳马车:前面有人拦路。
沈辞:何人?
阿戎。
沈辞微微皱眉,他伸手掀开车帘,阿戎一身猎户打扮,看似在林中打猎,实则隐匿在黑夜中,不知在等着什么,他表情晦暗不明,令人见之不适。
沈辞出声:公子追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阿戎并不像白日里那般害羞,此刻他的双眸紧紧盯着沈辞,仿佛盯着猎物:即便你不按照我说的方向走,这个林子我熟得很,我一样能找到你。
莫棋也跟着皱眉: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他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人真是个纯情猎户。
阿戎一步一步靠近:你们今日若是离开了,只怕不会再回来了,我又何日才能再和你们见面呢?
莫棋:你就是为了这个?你放心
他话还没说完,阿戎突然极速靠近,一把将沈辞从马车里拉了出来。
莫棋进步去抓阿戎的手臂,妄图阻止,然而他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练家子,他一把被阿戎推下了马车,眼睁睁看着沈辞被他从马车里拉下去。
沈辞脚一落地便要推开阿戎,然而那人变本加厉搂住了沈辞的细腰:就算你是男人,也是个绝色,如此身姿,比女子还要纤细娇软。
沈辞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两个词会放在自己身上,这阿戎怕不是没抱过女子。
沈辞手腕被阿戎扣住,奋力挣扎起来,然而阿戎握得轻松,甚至凑近想要一亲芳泽。
棠梨跳下马车:放开我家主子!
白笙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辞一边躲着,一边挣扎着手,手腕被勒出了红痕,尤其是左手,戴着银链挣扎,摩擦着,十分疼痛。
阿戎听着那银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一把扯断丢了开去:小绳,你其实不叫小绳吧,你叫什么?
沈辞面若冰霜,眼看见一旁的莫棋绕到阿戎身后,拿了根极粗的棍子打算偷袭。
应该能博取一点时间,这阿戎右手力气极大,但是揽住他腰的左手似乎有些费力,或许便是机会。
然而莫棋没能得逞,阿戎毕竟是个猎户,十分敏锐,莫棋还未近身,他便带着沈辞退了开去,一脚将莫棋踢开。
莫棋撞到了一旁的树干,惨叫一声。
沈辞脑海中思绪飞转。
阿戎忽的惨叫一声,沈辞身上的束缚感尽数离开,下一瞬落入一个熟悉的怀里。
那人服饰冰凉,身上却有淡淡皂角和熏香的味道,那一抹明黄锦线在黑夜中格外亮眼。
陛下
沈辞再度蹙眉,不过来人并没有抱很久,便将他抱上了马车,棠梨和白笙连忙将他护在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