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出虎穴入狼窝
老约翰坐在餐桌旁,桌上放着一堆散碎的纸钞,手里攥着几十个硬币。
这都是他最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然后,他把这些钱分成了一小堆一小堆的,同时在心里默默念叨:迈克(大儿子)那边暂时不用什么钱,他在铁匠铺当了七八年的学徒,也该出师了;保罗(二儿子)那边,得多留一些钱唉,读书太费钱了,希望他快点儿读出来;卡尔(三儿子)之前已经给裁缝铺那边交过一次学费,今年的钱可以少给一些,但还需要一些学习用的材料费;杰米
想到最倒霉的小儿子
这位很会过日子的老人又看着桌上那属于小儿子的一小堆钱,发了会儿呆,再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后,他又在心里把这事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遍:虽然现在不用借钱,也能勉强凑够罚金了。但五年的刑期也不长,及至出来,也不过才二十多岁。与其费劲儿地把赚来的钱都给外人,还不如像这样帮他多多积攒一些。等到人从狱里放出来了,再把钱给他自用。到时候,拿了这些钱,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可以,岂不是更方便?也更划算?
这么一想,老约翰便安下心,不再考虑罚金的事了,抬眼再把桌上分好的四小堆钱看了看,自觉已经足够面面俱到,且对每个儿子都有了一番不偏不倚地安排,心中很是得意。
他于是高兴起来,觉得生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便站起身,走到阴凉角落的酒桶处,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小心翼翼地举着杯子,重新坐回椅子里,一边珍惜地小口喝酒,一边又笑眯眯地将桌上的钱来回数了又数。
正当这难得放松的时候,屋外的院门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还不等老约翰急忙将桌上的钱收起来,一个人就极莽撞、极无礼地冲进了屋子!
老约翰顿时急了,刚想骂人,却发现进来的不是外人,而是大儿子迈克。
他松了口气,但还是生气地斥责了一句:见鬼的迈克,你一惊一乍地着了什么魔?
大儿子迈克打小在铁匠铺做学徒工,一干就是七八年。
过重的体力劳动,使得他的个子没能长得很高,但由于在火炉边,日日挥舞铁锤的缘故,将自己锤炼得筋骨强健、体格壮实。
此外,他生就一副浓眉大眼,虽不如小弟杰米那般拥有仿佛天赐的美貌,却也有着一股男子的阳刚之美。
在乡下这种偏僻的地方,也算得上一个很出色的男子汉了。
然而,这位平时看着很出色的男子汉,却跑得满头大汗,眼角泛红,一副狼狈的样子。
他冲进屋子后,两眼还有些发直,猛地大喊一声:爸爸!
喊什么喊?我不是在这儿吗?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总这么慌手慌脚的
老约翰一边低头收拾桌上的钱,一边不耐烦地唠叨了几句。
爸爸!
迈克哭了:杰米完了。
你说什么?!
老约翰攥在手里的钱,不小心就掉落到了桌上:别胡说八道!
监狱着火了,犯人们和狱警们都在里头被烧死了。现在,整座监狱都被烧没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留下,一片废墟!
你亲眼看到啦?你确定没人逃出来吗?难道狱警们都没救火吗?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再说
老约翰疾言厉色地喊:你怎么就知道,杰米一定被烧死了!
消息已经传开了啊,爸爸。而且,不止是大火,还有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贼趁机越狱。他们是一路杀出去的,先把狱警全杀了,再把当时在牢房外的犯人们也杀了。大家说,除了那帮盗贼外,普通的犯人们一个都没能逃出去,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活活烧死。
迈克说到这里,已经语声哽咽:弟弟那么小,身体那么弱,他怎么可能会例外?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肯定也是被烧死在里头了。
老约翰站不稳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言不发,呆滞地看着桌上的钱,然后,大滴大滴的泪从他的脸颊上滚滚落下。
与此同时,国王的接见室中,已经挤满了人。
朝臣、贵族们三五成群地聚集着,有的人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有的人往外头眺望;还有的人正在打哈欠;也有少部分人一本正经地低声谈论着什么税收、医疗、贸易一类的正经事。
这天天早上都要接见朝臣的规矩,也该改改了。
亨利公爵旁若无人地同人调侃说:又没什么大事,非要抢这个时间做什么?就不能行行好吗?好歹是我王兄新婚的第二天早上,让他舒舒服服地搂着王后,睡一个懒觉,不好吗?
这位公爵殿下同国王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因母亲早逝,所以,也是由太后养大的。
于是,兄弟俩的感情在明面上就很好。
国王陛下乐意表示兄弟情深,时不时会给这个弟弟来一些恩典。
因此,这位公爵平日里就有点儿恃宠而骄,说话间从来没什么顾忌,连国王的玩笑也照开不误。
但毕竟是王弟,周围还是有很多人捧着他的。
此时,他开了口,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
只是涉及国王,大家附和归附和,并不敢像公爵那样多说,就又有机灵的人出来转移话题:殿下,您听说那个监狱的事了吗?
亨利公爵问:唔,监狱能有什么事?
那人低声回答:昨天,也正是国王陛下新婚的日子,那监狱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离奇古怪地起了火,之后又很邪乎地烧了好几个钟头,始终没灭。及至烧到后来,竟把监狱烧没了,生生烧出了一片废墟。而且,听说里头的狱警和犯人,也死了一大批。
哦,倒算是个新鲜事,但不过一个监狱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地方,烧就烧了吧。亨利公爵漫不经心地说。
监狱被烧没什么要紧,犯人狱警也没什么要紧,只是
说话那人不由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只是在着火的时候,听说那监狱中的负责人一个都不在。典狱长不用说,玩忽职守,肯定是要遭重罚的,但这里头吧却还涉及到一个人!
亨利公爵的眼神不禁闪烁起来:什么人呢?
那人回答:朱迪安大人的妻弟,一个叫莱文的人。
朱迪安呀。
亨利公爵的语气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只因他十分讨厌这个宠臣,认为朱迪安除了能变着法儿地敛财外,在为人方面一无是处又卑劣无耻。
当然,最重要的是
朱迪安敛财,可财一向只进他自己和理查德国王的口袋,从来没旁人的份,这一点儿自然尤为令亨利公爵深恶痛绝。
若我是国王,他岂敢这么无视我?
亨利公爵的心里常常浮起这样的念头。
因此,他对朱迪安没有一点儿好感,日日盼着对方倒霉,且这份态度还从不掩饰,众人皆知。
只是对外时,总会稍加美化:一位正直爵爷,在面对一个只知谄媚君王的宠臣时,是理所当然看不惯的。
于是,围绕在亨利公爵身边的一众人,自然也要投其所好地说朱迪安的坏话。
所以,那人也幸灾乐祸地说:我还听说,内阁几位大臣一会儿要联名向陛下告一状,指责朱迪安大人滥用职权,将妻弟安排到那个监狱里任职,才造成这般恶果。
听起来越来越有趣了。
亨利公爵喃喃地琢磨:不过,只这么着,却不一定能扳倒朱迪安。
说着,他特意抬头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接见室中,并没有朱迪安的身影,脸上便浮现出一抹了然的嘲讽神色:看来我是猜错了,王兄今早迟到,和新婚无关哈,你们不妨猜猜,朱迪安现在会在哪?
同一时间,理查德国王带了一群侍从,正在花园里散步。
朱迪安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