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往常是极不愿意掺和这事的,如今,却难得一反常态地反驳起来:暴力能解恨一时,却终究不能改变现状。其他普通反抗军成员也就算了,只你们上层,若是没有一个足够的方针、政策来指挥大家具体怎么做那么,等这些暴力被镇压之后,一切无非是回归原样,白费功夫罢了。
啊?
马科姆望向他,颇为诧异的样子:你这话倒是很有见地,能不能再详细同我说说。
关键在于,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当然是一个好的国家,一个人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的
太空泛了!
杰米直接打断:马科姆,你有没有认真研究过,农民为什么吃不饱饭?先不要统统归咎于贵族们的肆意妄为。
马科姆愣住了,不由低头沉思。
一旁的乔治看了看两人,只觉得他们实在厉害,懂得多,又会思考,而自己却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出,羡慕之余,便拼命去记他们说的话,想要默背下来,以后再慢慢去想。
这时候,许是不耐烦的缘故,杰米直接开口,先算了一笔账:这么给你举个例好了,我当初原是想好好种地的,所以,特意去研究过这么一桩事。
先假设有一个住在贵族封地上的农民,他刚好有了一百磅的收入。那么,我们来算一算。
首先,这一百磅的一半钱数,是要充做税款缴纳给政府的,这是必须缴纳的钱。然后,他要从中拿出十五磅上交给这块封地的所属贵族那个名义上的领主,这也是自古以来定下的规矩。再有十五磅左右,大概是要缴纳什么城市建设维修费。
接着,剩下的二十磅,既要用来贿赂前来收税的税务官,又要用来应对一些前来搜查的底层官吏,诸如警察和盐吏。
此外,时不时还可能会出现一些新税种譬如,打仗了要加收军役税,想买卖东西时,还要单交一份商品税
等到了最后
杰米带着点儿叹息地说:看似很多的一百磅收入,能剩下超过十磅的钱,便已经算是一场大丰收了。
马科姆当即问:所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不合理的税收制度?这个我倒是也想过的,只是
停!你为什么不再往深处想想,是谁搞出的这些不合理的税收制度?
贵族们吗?可这样一来,咱们的谈话就绕回来了?我们不正是一直都在反抗那些贵族吗?
但反抗他们有用吗?好比A剥削你们,你们奋起反抗A,将A弄走,然后,国王派了个B过去。你们继续奋起反抗,把B也弄走,然后,国王又派个C过去
马科姆被他这一连串的ABC给逗笑。
他的脸上就不禁流露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总不至于都一样吧?
天下乌鸦一般黑。
杰米毫不犹豫地下了个结论。
可要你这么说,事情就没办法解决了?除非
马科姆顿了顿,有些紧张地手握成拳,任凭心脏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试探地说了一句在这个世界堪称惊世骇俗的话:除非,我们换个国王?
果然,旁边的乔治被吓了一跳。
他抬起那张圆圆的脸,满脸惊诧地看着马科姆,十分不敢置信的样子。
只因在这个世界,人人还将国王视作神灵一般呢!
反抗军的成员们已经算是这世界极难得的叛逆存在了,但他们懵懵懂懂的,大多数还都是被逼得不得不反。
可反抗的同时,却也是针对政府和贵族居多,至于对国王日常提起来时,总是带着几分敬畏的。
然而,杰米显然是没这个感觉的。
他似乎只是听了很平常的一句话,甚至还很随意地反问了一句:这同把A换成B和C,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闻听此言,马科姆愕然之余,却又有一种遇到同路人的狂喜,忍不住激动地想:我原本以为,自己足够离经叛道了,却原来,这世界还有同我一般想法的人!
他一时高兴,竟大笑起来。
接着,在乔治犹带几分紧张和惊惧的注视下,他非常自然地赞同起来:是没什么不一样的,那依你之见呢?
杰米内心挣扎了几秒。
他本不想掺和太多,更不想瞎指挥。
但这个世界太操蛋!
以至于他时不时就会有看不下去了,毁灭吧的冲动。
算了,为了避免把自己给生生憋屈死
他默默掏出一个搞事小册子。
主标题:不负责任地浅谈国体和政体;
副标题:治世良言,救国之道统统没有!
腰封:学好靠悟,学废自负。
第59章
马科姆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册子时的难言表情,非常值得杰米回味。
毕竟,在没有看到册子具体内容之前,光看封面的话,实在没办法不将之归类为某种无聊又不知所云的笑话书籍。
但好在马科姆并不是只看外在的人。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后,就低下头去看,稍稍翻了那么几页,及至看到什么选举、议会、民主、联邦、共和等等字样后
他的眼睛就一下子亮了起来,心脏也随之剧烈地跳动着,像是在黑夜行走的人终于看到了一束明亮的火把,又像是掉进地底数十年的人重新沐浴到了阳光。
他看着那个册子许久,几乎舍不得挪开视线。
但一想到原作者刚好就站在自己面前,便急切地抬起头,目光激动地望着杰米,张了张嘴,就要把一肚子的疑问说出来
但杰米却快速地打断了他的所有问题,一脸抗拒地给出了成串的拒绝:别问我问题!我只知道这些!更详细的内容没有!
这并非是不想帮忙。
只是因为,毕竟不是什么思想家,本身对这些知识也一知半解,与其瞎指导,把人带上弯路,还不如只罗列一些知识点,仅供参考。
让这个世界真正的人才去自行思考。
再从中筛选出真正有用的东西,从而因地制宜地改变世界。
于是,马科姆所有的疑问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以至于,他脸上有那么一瞬,甚至浮现出了一种既想笑又想哭的扭曲表情。
足足好一会儿,他才勉强调整了回来,重新恢复以往的冷静,克制着没再去问那些杰米并不想回答的问题,只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唔,别的我不问了,只作者名为什么是疯帽子呢?
杰米简单回答:哦,我给自己起了个笔名。
马科姆不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为什么要叫疯帽子
但这个问题依旧没能说下去。
只因杰米还是不想解释,又一次打断了他的问话,将话题转向别的方面,不停地问: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王城?你们在王城的那个据点还会不会继续保留下去?假如将来有事的时候,想要联系你们又该去联系谁
马科姆耐心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尽管有些问题并不应该同外人说。
但哪怕杰米还是没选择加入反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