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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一个月后,疯帽子的小册子也悄悄地出现在王城了。

无面人那篇文章叫《神明与国王》;

疯帽子的这篇文章就叫《国王与神明》,光是标题就很针锋相对。

而且,在这篇文章中,前半部分居然还一模一样。

依旧是瘟疫开头,也依旧是神明提出了考验,只没了中间国王发愁的部分,但不经意看也不会注意到

因此,读到这里的时候,好些人都差点儿以为买错了东西没买到反抗军那边的非法读物,反而误买了官方正规刊物。

可继续再看下去,就会发现后头的内容并不一样。

不同于无面人写国王请求神明施加援手;在疯帽子笔下,国王压根不用特意去请求,因为那位善良的神明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国王去完成考验,好方便他名正言顺地出手赶走瘟疫。

但遗憾的是,国王认为考验太难了,并不想去做,而且,人太多,死一些也没什么,于是,他很自然地抛弃人民,只自己搬去了一个远离疫病的安全地方。

于是,神明追着国王,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去通过那些考验;

而国王却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逃避神明,不去参加考验。

这个你追我逃的过程被写得妙趣横生,尤其是国王那些荒唐的理由和借口,也令人闻之可笑。

但若是配以现实中的瘟疫背景,这好笑中就又透着一丝可悲了。

最后,那位善良的神明在无奈离开前,十分困惑不解地询问:一国之君却不知顾惜自己的人民,难道你就不怕在历史中留下骂名吗?

这时候,国王便笑容可掬地回答了:请不用为我担心,因为我会找一个没有脸的无耻之徒,来帮我歌功颂德、书写虚假历史的。

假如您不着急回天上的话,您很快就能看到了到了那时,虽然我自私、我逃跑、我抛弃我的人民、我吃喝玩乐、我面目可憎但我知道,我依旧可以是一个好国王!

读了这么一个后半段的人们,一边暗自在心里痛骂故事中国王的厚颜无耻;一边又忍不住被这样讽刺的语调给逗得咧嘴一笑。

而且,好些熟悉国王的王城居民们还在私底下感慨地认为:虽然无面人写的国王形象更为英明神武、光辉万丈,但很明显了,疯帽子笔下的那个国王,才是我们认识的理查德国王啊!

之后,都不用理查德国王下令。

被疯帽子讽刺为一个没有脸的无耻之徒的无面人就蹦跳着出现,立刻发文章给予还击,怒斥疯帽子藏头露尾、小人行径。譬如一只躲在地洞中的老鼠,自知面目丑恶、人见人打,所以,才不敢冒头。

隔了几天,地洞中的老鼠疯帽子便又一次出现,依旧不紧不慢、不气不恼,很有风度地讲起了故事:[有一次,我向无面人问:我也想为陛下效忠,可具体要怎么做呢?无面人当即同我说:这个简单,你先将脸皮扒下来!我很震惊:将脸皮扒下来,这是什么缘故?无面人友好又毫不藏私地告诉我:不瞒你说呀,陛下此生最爱的便是没脸没皮的臣子呢。]

于是

无面人声嘶力竭:无耻鼠辈!

疯帽子轻轻地:扒下脸皮,疼吗?

无面人咆哮怒骂:鼠辈!

疯帽子轻轻地:想要夺得那位陛下的宠爱,只扒一层脸皮,够吗?

诸如此类的骂战持续了很久。

中间还有一些人凑热闹地加入,但大抵都没这两人争吵得激烈。

理查德国王很是恼火。

在他看来,疯帽子的这些话语,已经是直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只可惜,他这一次却没办法像上次那样继续拿砍头来威胁人。

因为一场瘟疫,使得绝大多数人对死亡已近麻木,竟然不怕什么禁令了,以至于读过疯帽子文章的人是数不胜数、杀不胜杀。

毕竟,真要砍头的话,偶尔砍一两百还好,真要一口气无缘无故地砍个上千人

唉,哪怕是国王也不能事事如意的!

而且,更让理查德国王烦心的地方在于

本以为一场瘟疫能削减流民的人数、浇熄人们反抗政府的情绪,从而间接让社会秩序稳定起来。

可遗憾的是,大多数人的死亡没能改变底层人民的饥饿和寒冷,也没能消除人们日渐增长的强烈不满,而政府的不作为和王室抛弃人民的逃跑,更是使得那些不满情绪越演越烈了起来。

理查德国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决法子,只好暂时置之不理。

但他内心深处免不了要迁怒一番,将这些问题统统归咎于疯帽子,认为若不是他戳穿了事情的真相,那些愚蠢的平民百姓其实是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

因此,他深恨这个疯帽子,已经恨到了梦里都想将他扒皮抽筋的程度。

与此同时,杰米也注意到了王城气氛的转变。

如今,他偶尔在王城的街道上走一走,就能隐隐感觉到,人民那种不满和愤懑的情绪越来越浮于表面,甚至已经像是火药桶一般,几乎是快要一点就爆了。

街边那些小酒馆中,好些人似乎搞起了什么秘密集会;

偶尔广场上,又有一些人成群结队地出现,小声地谈论着什么吃人,什么国家政体的;

甚至还有一些桀骜不驯的人,居然跑去挑衅了骑警

在杰米看来,这样做莽撞又无意义。

但从围观人群纷纷叫好的行为来看

这明显昭示着。人们此时对政府的怨气已经积聚到了一个不能再继续忍耐的程度。

然而,宫廷中的人们对这些变化却并不敏感。

习惯于轻视人民的上层阶级,始终不认为底层百姓能闹出什么大事。

其时,理查德国王还在一门心思地要人去查那个疯帽子是谁;

亨利公爵兴兴头头地深挖着陈年旧事,想要借此来搞出一些事情;

而德莱塞尔大人则将自己变作一条埋伏在暗处的毒蛇,静静等待报仇雪恨的时机;

至于劳瑞斯夫人

这位夫人怀孕,为此十分焦虑,同心腹侍女私下里商量:陛下最近都没同我上床,显见是没办法将孩子赖在他身上了,那么

她掰着手指头,一边数着那些人,一边蹙眉发愁:亨利公爵、凯文子爵、安德鲁伯爵、罗伯特唔,罗伯特就算了,他不过是个地位低贱的理发师,并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呢!巴尔弗,巴尔弗也不行,不过一个小侍卫波里、爱德华、格雷哎,你说,我将孩子算到谁身上好呢?

侍女:

正在这样的情况下,北方行省那边乱上加乱地又传来了一些民众起义的消息。

但理查德国王他们照旧不关心乱民嘛,时不时就要来一波!

这就仿佛每年天干物燥之时,不经意间燃起来的火,每每燃起,气势滔天,可隔个几天,哪怕不去管呢,也终会熄灭,回回如此,不用给予过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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