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时,他们倚坐好几天的大树忽然有了反应,无数枝条朝着乌辛伸展过来,很快将他牢牢裹覆,远远看去,完全变成个绿色的大茧。
我在这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抢着去送死,有趣有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树后响起。
慧远惊讶万分,没想到枉死城除他们外,还有别的人。
他立刻警惕起来,想找出那人藏身之处,却发现大树上出现张人脸,刚才的声音正是大树发出来的。
别紧张,我没恶意,只是见你们有趣,才现身的。大树道:你这位朋友还有救。
慧远闻言燃起几分希望。
大树没说谎,他的确将乌辛及时救了下来,只是乌辛发现自己还活着,并无半分感激之意。这又是何必,他们总要走一个,难不成都耗死在这?
慧远见乌辛醒来,便要动手自杀,不给乌辛先动手的机会。
大树连忙将他拦下,道自己有个办法,能让乌辛和慧远一起离开这,只是需要冒险,能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二人闻言连忙询问是什么办法,若是能一起离开,哪怕机会渺茫,他们也愿意尝试。
大树说,他能在两人灵魂都活着的情况下,将一人身上的怨气都转移给另一人,这样,他们一人没了怨气,他即可将其藏匿起来,等另一人成为鬼王,打开通往冥界的门,再伺机一同逃出。
若是运气足够好,他们是可以一路冲到轮回池的。不经冥府入轮回属于偷渡,即使是卞城王,也无法查出他们的转世,如此便可安然无恙。
这计划是非常好的,且有成功的可能性,魏冬几人看着乌辛、慧远认真琢磨计划,心底却很清楚,他们此次行动并没有成功,或者说,只成功了一半。
想到这,魏冬边不着痕迹看了眼江离,只是对方侧着头,大半张脸都隐匿于阴影之下,根本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很快决定,由乌辛来吸收怨气,慧远则隐匿起来等待时机。
当慧远身上的怨气全被转移给乌辛时,他体内的力量达到极致,转瞬间天地变色、狂风肆虐。
一道漆黑的门出现在半空中,门缓缓开启,里边是沉沉的黑暗。
只要通过这扇门,他们就能离开枉死城,去到冥界。
乌辛没多犹豫,趁理智还在,和大树道谢后,迅速带着慧远往门的方向冲去。
他速度很快,转瞬出现在门边,只是在刚要踏出门的刹那,异变突发。
卞城王出现了。
三人当时距离极近,电光火石之间,乌辛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独自逃走,二是拦住卞城王,给慧远争取时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秒之内,乌辛根本没时间考虑,凭本能选了后者,他用尽全力将慧远往外推去,随后没片刻停留,直接迎上卞城王。
慧远根本做不了任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乌辛推远,瞳孔深处倒映着乌辛被卞城王打倒,仍不顾一切将其拦下的身影。
他表情满是痛苦折磨,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些,却无力去改变。
无尽的悲痛裹挟着他,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驱散阻拦的鬼差,一路拼命朝着往生池而去。
这次机会是乌辛拼命为他争取的,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去投胎,这样他才有机会试着改变一切。
这样想着,他边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再回来的,一定会找到乌辛。
巨大的悲痛和誓言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眉心烙下鲜红印痕,这印痕直接烙于灵魂,哪怕转生几世,也永不会消失。
而乌辛则被卞城王强行剥离了情感和记忆,之后将其带回冥界。
他很久没见过像乌辛这么强的鬼王,若是能为他效力,自己的计划必能事半功倍。
至于被剥离的情感和记忆,则被卞城王随手丢弃于枉死城,等着其自然溃散。
他自然也不知道,大树是有灵的,不仅如此,他还赶在那些情感和记忆溃散前,将其小心藏了起来。
之后多年,大树再没现过身,直到他们一行人再次来到枉死城。
*
目睹着这些记忆,魏冬几人心情都很复杂,尤其是周岐和净云。
周岐自知道江离是杀害青云观上下的凶手后,从没放弃过杀他的念头,如今却骤然得知,江离就是慧远,那位青云观的祖师爷。
这怎么可能呢?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岐迷茫而困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净云也是如此,他虽然确定自己就是慧远,却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些画面看着熟悉又陌生,眉心的红痣更是疼痛不已,像是来自灵魂深处。
他也总算知道,见到江离时,为什么会那么眼熟,眉心还会隐隐作痛,这一切都源于那些被他遗忘的往事。
他走到江离身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道:对不起。
对不起,轮回池的力量实在太强,他把一切都给忘了。
我都想起来了。江离转身看着净云,忽然开口。
不用说对不起,那都是我的选择。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很高兴。
净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离并不是自愿变成这样的,他也是受害者,可是自己之前都说了什么,他指责江离冷血无情,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你是严瑞的徒弟?江离视线转向周岐,眼底浓烈的悲伤被竭力压制着,只泄露了那么分毫:那晚的事,我很抱歉。
他如今才想通,当时明明可以直接取走骨玉,卞城王为何执意下令,要他杀了青云观众人。
卞城王是在报复他,他从未停止过对自己的折磨,所以要他亲手杀死青云观所有人,这样他事后若是知道自己曾做过的事,必然无比煎熬痛苦。
这也正是卞城王想要看到的。
青云观是我一手创立,却又毁于我手。我罪大恶极,等一切事了,自会以死谢罪。
说起来,当年我离开时,严瑞才刚进青云观,不过七八岁,天赋却极好没想到转眼间,都长那么大了。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想起那晚严瑞看他的眼神,闭着眼长叹了口气,万千思绪都藏在心底。
周岐愣愣看着江离,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但想起那晚死在青云观的同门,心情又难以平复。
你别死。他突然开口,艰难道:做那些事并非你本意,我相信师父他们能理解。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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