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远处有一道模糊的人声惊喜地唤道,你终于来了!
楚浔闻言旋即四顾望去,却是空无一人,根本没有贪狼星君的踪影。
天枢?那人的嗓音依旧缥缈,难以辨明其来处。
楚浔忽而想起那日在萧清毓的回忆之中,桃花娘娘与他说话时,也是这般浩渺莫测。
你你是桃林?楚浔不确定道,仙君传承何在?
他的嗓音一下子就弱了下来,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委屈:天枢,你不记得我了么?
楚浔被他这一句天枢弄得愈发迷糊,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除却自己以外,并无他人。
这位楚浔一时之间拿不定其人称呼,犹豫片刻方道,这位公子,你是何人?
哼!天枢!那人冷哼一声,却是不曾生气,而是语带哭腔,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七百年没有来看我了?
七百年?
那处婚房的封印,正是在七百年前,而那婚房内燃的喜烛,亦混杂有此处的熟悉桃香。
莫非这位便是贪狼星君的爱侣么?
楚浔眉头微蹙,自己之所以能进入此地,便是因为方才玉璧已碎,这也就意味着贪狼星君的彻底烟消云散。
偏偏仙君不曾告诉他如何在此处寻找传承
楚浔不免有些头疼。
若是他将实话告知于此间主人,惹得主人生气倒还算小事,就怕主人家一时气急要将他逐出,他家徒弟便就真要陨落!
呜、呜呜他不知身在何处,楚浔只觉四面八方一道传来细碎的啜泣之声。
不知为何,楚浔只觉这分明是一个略有些熟悉的成年男子的声音,其主心智却是几如幼童,话语听起来很是懵懂。
公子,楚浔迟疑道,公子可否现身说话?
呜、呜呜,七百年不来看我,他的哭腔愈发颤抖,甚至因一时岔气而打了个小小的哭嗝,愈发显得年幼,抽噎着道,还、还不肯叫我的名字不是、不是说从天地大劫回来以后,就、就同我结契吗?
这人心智似如幼童,却知晓这结契之事么?
此处分明未有他人,那他这一番话,也只可能是对自己言说。
楚浔不由怔愣片刻,喃喃道:天枢、天枢
楚浔不可置信地向远处说道:敢问公子,天枢是我?
闻言,那人的哭声稍稍一缓,呆滞道:天枢,你、你当真是不记得了吗?
第79章二更
就在楚浔有些无措之时,一个纤瘦的身影忽而出现在了楚浔面前,他身量比楚浔稍矮,望向楚浔的眼时须得稍稍抬起下颌,便露出了一节莹白脆弱的漂亮脖颈。
楚浔呆愣在了原地,喉头发涩,不可置信道:毓儿
面前的青年五官和身形与萧清毓一模一样,只是他的眉心并无那一朵熟悉的桃花印记。
那人闻言却是眉心一拧,面上还未消退下去的泪痕此刻再度泛滥开来,脸色都苍白了几分,呆呆道:天枢,你、你认识乱别人,就、就不要我了吗?
他后退了几步,局促不安的咬了咬唇,这般动作几乎与他家小徒弟常做的完全相同,楚浔下意识就要上前替他拭去眼角泪痕,手却是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堪堪停住。
毓儿楚浔轻叹口气,道,我、我很抱歉。
见对方仍是一脸戒备地望着自己,肩膀亦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起来,楚浔识趣地与他拉开了距离,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望向他的眼睛。
在那琥珀色的瞳仁底部,似有一枝桃花虚影,随他眼睫翕动的频率忽隐忽现。
莫怕,楚浔放轻了声音,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你与我说说从前之事好么?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头已是低了下去,一头披散在肩的长发随他低头的动作滑落下来,愈发显得柔弱无害。
七百年前你说你会忘了我,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骗我青年似是被他这话激起了什么回忆,痛苦地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膝盖低低啜泣起来。
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反应,楚浔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是将地上的人揽入了怀里。
青年虽是成人模样,心智却似乎只在幼童,伏在楚浔怀里并不说话,只是呜呜地哭。
楚浔耐心地抚了抚他的背脊,顺着他的话头柔声哄道:对不起,把你忘了,是我不对,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么?告诉我以后,我就能想起来了。
楚浔本以为自己深谙讨小孩欢心的法子,不料青年闻言却不仅不曾回答他,反而颤抖得愈发厉害,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在楚浔的怀里不住颤抖。
楚浔目光一沉,已是大抵猜到了如今景况。
青年不光心智只如幼童,记忆亦很是残缺。
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却还记得天枢是谁。
虽然有些隐隐的预感,楚浔心中不免还是因这位天枢产生了些许醋意。
很难受么?楚浔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温柔道,难受就别想了。
他仍旧保持趴伏于楚浔怀里的姿势,不安地点了点头,下巴在楚浔身前刮了两下,咯得楚浔有点疼。
瘦了,楚浔闭了闭眼,勉强将心中的酸楚压下,迟疑道,那你可还记得,天枢,是我么?
当然!他嗓音虽仍带着哭腔,却很是坚定,我、我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忘记天枢!
许是楚浔身上熟悉的霜雪气息叫青年渐渐安心,他无师自通地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楚浔的腰。
熟悉的触感骤然缠了上来,楚浔的呼吸登时一紧,险些起了反.应,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半晌,方艰涩地伸手回报住他。
青年懵懵懂懂,偏偏天生懂得如何撩.拨,加之周身无比馥郁的桃花香气,直教楚浔微微失神,险些耽溺其中。
这般动作,仿佛两人已做了千年。
那你在此处做什么呢?楚浔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勉强平复了一下烦乱的心绪,问道。
青年自楚浔怀里探出头来,委屈地抿了抿唇不说话,似是在控诉楚浔的无情遗忘。
他无辜的眼神立时便叫楚浔缴械投降,彻底招架不住,柔声人认错道:对不起,我忘了,是我不好,你能重新说与我听么?
还不是你,非要我在这里等七百年,说七百年以后才能与我结契,青年神色恹恹地玩弄着楚浔一缕散落的长发,嘟囔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呢,结果当真七百年不来见我。
哼,骗人精,负心汉!
结契、成婚?
联想到先前那处封闭起来的婚房,楚浔一时讶然,只是怀里的人实在懵懂,遂神色复杂道:你可知结契是何意?
不知道啊,青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得一脸笃定,不过我知道天枢是绝不会害我的啦,所以我只要等天枢来寻我就好了!天枢,那你是来与我结契的么?
原来星君七百年前布置婚房之时,便已料到如今之事么?
楚浔轻叹口气,揉了揉他的发顶,到底不欲蒙骗心智未成的青年,对这一话题避而不谈,并不回应,而是改口道:那你还记得,我的传承在何处么?
贪狼星君料事如神,这位虽记忆丧失,但想必星君亦有所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