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希望继承家业的长子,能够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且太爷爷脾气强硬,当时很是使了些霸道手段,想要拆散他们。
但季爷爷也很有脾气,索性放弃所有家产,和奶奶一道走了。
他脱离家庭时,说自己既然无法承担家族的责任,也不该再享受家族提供的便利,未来他会靠自己的双手去生活。
人,他要;人生,他自己决定。
后面两年,他的确做得风生水起。抱着自己的小家庭,每天开开心心的那段日子,成了他老去后,唯一的精神动力。
那时的他,实在太幸福了,有满溢的爱和能量,去滋养身边的所有人。
但也正是因为幸福,爷爷奶奶给了孩子无比丰盛的爱,却忘记教导他,懂得珍惜。
于是,季爸爸就成了一个自私的人。
昔年季爷爷出走后,他的弟弟继承了家业。
但由于自家生的三个都是闺女,迟早要外嫁出去,就又把主意,打到了季爷爷的儿子身上。
季爷爷不能算完全有事业心,他更多是想要妻儿过上舒坦日子,而去奋斗的。
除此以外,比起花天酒地的社交应酬,他更愿意留出时间来,待在家里。
他的那点家底,自然也就比不了季家原本的盘子。
二叔叔找过来时,季绥宁的爸爸刚大学毕业,正是心比天高的年纪,听了对方抛出的诱人蛋糕,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回季家。
而季爷爷是已经被家族除名的人,季老太爷临终前都留下遗言,说不原谅这个儿子,也不准和解,季爷爷本人也说过不会再占季家一分便宜的话。
这就意味着,季爸爸如果选择回去,就要抛下自己的父亲。
一个已经失去了妻子的普通老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要变得更好,这有什么不对?年轻的季爸爸理直气壮道。
你知道这些年,人家背地里在说什么吗?他们嘲笑我,小姐身子丫鬟命!如果我比他们强,他们又怎么敢说这种话!而你
季爸爸越说越气,激动时,甚至随手抄起了一个季爷爷从国外带回来的摆件,泄愤般砸在地上。
你就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待在这个破房子里,捣鼓这些破东西!
你管过我要什么吗?不,你只管你自己,一点都不为你儿子的前途考虑!
季爷爷沉默了,坐在靠窗的摇椅前,低垂的头颅在阳光下,暴露出他华发丛生,不再青春的事实。
他终究是老了,自夫人去世后,时间的流动在他身上,就体现得尤为明显。
最后,老人只是挥挥手,疲惫地说:去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八岁的季绥宁听到这个故事时,发自内心的感到迷惘。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了钱、为了权,可以铤而走险、可以灭绝人性。金钱、权利,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坐在书房的那张大办公椅上,手里还拿着本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书,从竖起的书本间,偷偷看懒洋洋坐摇椅上晒太阳的老人。
季绥宁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和补课老师打好关系后,就会时不时偷溜出来,躲进爷爷的乐园城堡里。
他搞不明白补课的意义,这些在他看来简单的题目、简单的乐谱,为什么还要一遍遍强迫他重复去做?
后来他明白了,是爸爸妈妈不想自己和爷爷接触。
他们怕他耳濡目染,变得和爷爷一样。
可是变得和爷爷一样,有什么不好呢?
他多有趣呀,常年笑容可掬,会教他玩游戏,还会扶着膝盖弯下腰来,认真听自己说话。
季绥宁这么想着,对父母的强硬不以为然。
晚年的季爷爷,每天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度过,他的手上总会拿一样和奶奶有关的东西,一握就是一整天。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段时光,那些美好的记忆。
他有时也会摸着小季绥宁的脑袋,说:宁宁啊,你要早点得到自由,到那时,你就能找到像奶奶那样的宝贝。
八岁的小孩好奇问:爱情吗?它真的有那么好?
比金钱和权利还要好?
非常非常好。
老人迎着窗外的阳光,由衷地笑起来:不单单只是爱情那么简单。你会得到的,远要比你付出的多,会让你觉得这一生都没有遗憾。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八岁的小孩,到底翻不出大人的五指山。他翘课的行为,终究是被发现了。
季绥宁看着自己日理万机的父母,就这么风风火火杀到爷爷家,厉声指责他打算带坏自己。
就连平常最注重仪容仪态,在外讲求面子的季夫人,都放下脸来,对儿子冷冷道:天天来这干什么?还逃课,还知道贿赂老师,那么有小聪明,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多丢人?是不是也想让妈妈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你也想变得和他一样不要好吗?这是他爸爸说的。
爷爷拄着拐杖,看着眼前的一团乱局,问自己的儿子:你当年说,我不管你的需求,你想要什么,那你现在管过你儿子了吗?
这么说着时,老人清醒的眼神里,还带着丝悲悯。
季爸爸一时语塞,梗住了。
季绥宁的父母是联姻关系,两人间并无感情,更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而生孩子,就是他们最主要的任务。
所以在季绥宁出生后,夫妻俩就各玩各了,只在需要撑门面时,再到社交场所秀一下恩爱夫妻。
对于知情者,则意味着两人的和谐,是利益同盟牢不可破的象征。
他们对季绥宁的严苛,与其说是望子成龙般热切的爱,不如说是一种对品控的坚持。
他们不允许自己产出劣质的后代,这仿佛否定了两人在教育方面的能力。
而对于季爷爷,季爸爸的看法则是他把天赋才华,浪费在了不必要的地方,完全没发挥出聪明大脑的优势。
之后,更是安于现状,不想着把事业推上更高的一层楼,只专注于小情小爱。
沉寂了几分钟后,季爸爸像是终于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说辞,继续喋喋不休。
我这是为他好,他现在才八岁,懂什么?
而且他以后可是要继承季家的,难道让他学你,也在关键时刻条链子吗?外面多少人盯着呢!
看着大放厥词的儿子,老人痛彻心扉,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一抹行将就木的颓靡。
安静片刻,他叹息一声,说:是我没教好你,我认。
既然你已经是季家的人了,那就是这里的外人,是客。现在,我不欢迎你们,请你和你的夫人出去。
爷爷指指门外,道:但宁宁是我孙子,他可以留下,你们以后不准再来。
季爸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从未被如此指摘过的他面上有点挂不住,负气地大步离去。
但在走出大门前,又回过头来,狠狠剜了季绥宁一眼,说:今晚要是不回来,就永远别想踏进季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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