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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燃灭,阮柏宸将最后一缕烟雾吐尽,忍受着四肢的酸麻吃力地站稳双腿,凝望远处高架上逐一亮起的霓虹灯。

身后,店门关闭,他回头,慕伊诺踮脚拉下卷帘门,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接过来装进衣兜,阮柏宸道了声谢,两个人一前一后原路返回,两相无言。

经过十字路口,慕伊诺闷着脑袋步履不停,阮柏宸勾住他的后领子,低声提醒:Eno,看车。

顶着寒冷的秋风,阮柏宸朝着出租屋踱步,慕伊诺见状,开口叫住他:不是去找贺启延吗?

阮柏宸说:刚想起来你晚上要吃我做的鱼香肉丝。

慕伊诺瞅着他身上的伤,扯谎道:好久没吃鸡翅汉堡炸薯条了,我记得酒吧有,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小少爷一会儿一个想法,阮柏宸没精力琢磨他的心思,要什么给什么吧。他于是调转方向,几步路,伸手拉开breeze酒吧的大门。

贺启延脑顶仿佛插着根雷达,只要阮柏宸踏进他的视界,立刻就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嬉皮笑脸地伏在吧台上,目光过一遍面前的这张臭脸,阴气沉沉的,贺启延纳闷儿地眨眨眼睛,偏头问慕伊诺:谁惹你哥了?

慕伊诺不搭理他,自顾自取来菜单挑选食物。

阮柏宸手背上的伤口显眼到让人无法忽视,贺启延回屋翻出药箱,用镊子夹住酒精棉球,大咧咧地扯过他的胳膊:哟,打架了?

嘶。痛感如针刺,阮柏宸拧着眉毛不满地说,你要抹就好好抹。

宸哥,讲真的。贺启延道,庆幸你身边还有我这么个朋友吧,不然受了委屈都没地方躲。

一张纸倏地横在自己眼前,贺启延吓了一跳,脑袋朝后一仰,半天才看清楚是自家店里的菜单。他接住,讨好地问:小帅哥,有忌口吗?

慕伊诺回答:忌慢。

贺启延:好的少爷。

帮阮柏宸上完药,亲自将少爷的菜单送去厨房,折返吧台,贺启延调制两杯雪莉酒,其中一杯递给阮柏宸,往慕伊诺面前放了一盒热牛奶。

遭受着不公平待遇的慕伊诺,眸光冷漠一扫,扬手拦下一名服务生,抽两张百元大钞按在对方的托盘上,说:雪莉酒,不用找零。

见服务生满脸受宠若惊,双眼对着慕伊诺不停放光,贺启延有理由怀疑只要这位少爷乐意,这家酒吧随时都能换老板。

真是又可爱又可气,贺启延觉得慕伊诺有趣极了,正准备调侃他几句,忽听阮柏宸道:我打算把我的摄影店卖了。

表情一僵,贺启延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吃惊地瞪着阮柏宸:你想卖店?为什么?不会是因为我之前那句醒一醒的玩笑话吧?

阮柏宸提着唇角摆了摆手。

当初卖影楼,一万个被迫和不舍,好不容易凑够钱开了间摄影店,现在又要卖?贺启延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阮柏宸晃动酒杯,声音无波无澜:接不到出外景的单子,平时来拍证件照的客人也少,光是水电费、机器维修费就能花掉每月的进账,更别提吃穿用度了,一直在啃老本儿。

贺启延立马表态:以后你别给我房租了。

阮柏宸说:你让我做个人吧。

仰头将酒水饮尽,五指虚握住玻璃杯,喉咙口火辣辣的,阮柏宸道:我都快忘了,我是学传媒专业的,影视后期这一块还挺吸金的,没准我真可以坐坐办公室,干干视频剪辑之类的工作。

服务生把两盘烤翅摆到慕伊诺手边,贴心地叮嘱别烫着,贺启延仔细端详阮柏宸讲话时的神情:你说真的?

他断言道:你做不来的,这样你每天都活不痛快。

阮柏宸说:没事,时间一长,总能适应。

慕伊诺咬下一片鸡肉,边咀嚼边在心里腹诽:都没滋油,肉质也不紧实,还这么贵,黑店。

黑店老板贺启延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忽然倾身靠近阮柏宸,语气正经:宸哥,你知道你什么样子最帅吗?

嘴巴张着,却没下口,慕伊诺竖起耳朵,拿余光圈住阮柏宸。

贺启延道:是你每一次举起相机的时候。

搭在腿上的右手逐渐虚拢成拳,阮柏宸不再与贺启延对视,将目光挪向别处。

别人不了解你,我清楚得很,如果你放弃了摄影,对它彻底失去信心,你的生活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贺启延一字一顿地说,人就活这么一辈子,你还想带着遗憾老去吗?

三十而立,立不住又有什么关系?一生碌碌无为怎么了?但人的精神不能垮。贺启延道,喜欢就抓住,热爱就坚持,自由职业者嘛,得了自由,还妄想赚大钱,凭啥好事儿全都落你头上呢?

贺启延沉下面色,指着阮柏宸心口,说:宸哥,平日里我经常挖苦你和钟恺一败涂地、一无所成,可实际是,你们明确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比其他人活得都真实,我实在佩服你俩身上这股子不服输、一条道走到黑的劲儿。

阮柏宸之所以是阮柏宸,是他从来不会被现实压垮,无论经历任何事,总还是当初那个梦想大过天的少年。

贺启延天真地以为阮柏宸会因自己的一席话感动得无以复加,谁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你省省吧,心灵鸡汤我听太多了,当不了饭吃。

慕伊诺把炸焦的薯条一根根拣出来,挤上番茄酱,将餐盘推给阮柏宸,喝干净杯中的雪莉酒,对他道:阮柏宸,我困了。

话音静止,阮柏宸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贺启延还想再补充点什么,被对方扬手敷衍地打断:费心了兄弟,就到这里吧。

返回出租屋,刚进门,阮柏宸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直挺挺地歪倒在单人沙发上,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可大脑还在不受控地回想今天跟潘宇动手时听见的那些恶言,有一句,他不得不承认,那人说得的确是事实。

这些年,你依旧没有半点长进,无论是你的摄影水平,还是你这个人。

阮柏宸确实活得不够通透,不懂如何圆滑地处世,不肯耗费精力经营人际关系,自然会遭到行业的排除和淘汰,这是社会更新换代的规律你不去顺应规则,规则便不再给你机会。

慕伊诺有些担心阮柏宸是否具备对残酷现实的抗压能力,他决定检测一下男人的心理素质。扒掉外套,掀开长沙发上的被子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蛹,没等几分钟,阮柏宸沉闷的嗓音在耳侧响起:Eno,你又不刷牙。

还行,还能像往常一样分出心神提醒自己别忘记洗漱,慕伊诺踏实了,满意地重新穿上球鞋,听话地跑向卫生间。

深夜十二点,阮柏宸掩上卧室房门,客厅里的慕伊诺似乎已经睡熟了,规律的鼻息轻薄细软。平躺床面,惯常刷半小时微博和抖音,今日的体力输出太多,眼皮很快泛起酸涩,阮柏宸摁灭屏幕,凝视着天花板胡思乱想良久,慢慢闭合眼睛。

这一觉睡得异常疲惫,他在梦中继续同潘宇没完没了地互殴,对方强硬,自己凶悍,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清醒时犹如鬼压床般,难受得无法动弹。

等身体渐渐找回感知,阮柏宸摸索到枕边的手机,蹙眉盯着晃眼的屏幕,下载前程无忧app,详细查询宾州市各大传媒公司最新发布的员工招聘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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