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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慕伊诺离得很远,但他看得非常清楚,这两个人他认识,是贺启延和钟恺。

钟恺好像总也站不稳,东摇西晃地抓着贺启延,后脑勺偶尔撞向墙壁,每一次都会磕在贺启延的手背上。

不知喝了多少酒,钟恺看起来落魄又悲伤,身形融于黑暗中,抽泣声隐隐随冷风传进慕伊诺耳畔。

逾刻,钟恺冲贺启延摆摆手,挣脱他的怀抱,歪着身子吐了个昏天黑地。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双臂脱力地垂着,挂在贺启延肩上才能勉强踩实地面,钟恺把眼睛埋在对方肩头,不甘心地痛叫两声。

还是那个自信坦荡地在舞台上唱歌、扬言要教自己弹吉他的男人吗?听着钟恺悔恨地嘶吼,慕伊诺不自觉抿直唇线。

贺启延和钟恺如同两只躲藏在石缝中相依相偎的蚂蚁,彼此慰藉、取暖,渺小得不为人知。贺启延拍拍钟恺后背,似乎也快筋疲力尽了,最终扶着人缓缓蹲下,他跪在地上,继续耐心地安抚。

逼仄的余光中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贺启延转头同慕伊诺对视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两天,breeze酒吧仅剩舒缓闲适的爵士乐,阮柏宸再没见到过钟恺。贺启延擦拭着玻璃杯,工作时的状态一如往常,发红的眼廓被变幻的灯光掩藏,无人察觉。

初选表演失力,没发挥好,红莓音乐节举办方把Mist除名了。贺启延语调平缓,神情伪装得异常平静。他看向阮柏宸,我跟钟恺六年了,太了解他的脾气,如果只是他一人落选,不会这么难过的。

Mist乐队在一起八年了,期间从没换过人,钟恺有多看重他的兄弟,就有多在乎这次的演出机会。贺启延道,因为他,他们整个被刷下来,当着所有高人气乐队的面,打击确实不小。

阮柏宸收紧握住酒杯的手,面色有些难看,他无法想象钟恺的经历,那种场面太令人窒息了。

最重要的是,他连累了他的队友们。

宸哥,有的话我不能跟钟恺讲,很多时候,我是真的想劝劝他,别再玩儿乐队了。贺启延扯着唇角,说,钟恺身上的束缚太多了,痛苦大于快乐,这样的执着根本毫无意义,只会浪费时间越陷越深,变成画地为牢。

人这一辈子,生来就是要受苦的,不论我们选择什么样的方式过这一生,都不可能完全不留遗憾。

贺启延道:我不骗你,宸哥,我愿意一直养着钟恺,守护着他自由自在地去做梦,给予他全部的支持。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没办法放过自己,倘若心里的这一道坎儿他跨不过去,他就彻底完蛋了。

Chapter29我还是他哥呢!

正文029

慕伊诺停住笔,阮柏宸修一张图至少看了五次手机。

上午来拍照的客人意外得多,不知是传单成功起到了宣传的作用,还是今日运势不错,慕伊诺提前搬着纸箱收工,回店里新买的经济学丛书,手边放着阮柏宸的水杯。

他拿起来喝一口,撩动眼皮,阮柏宸心不在焉地把目光挪向手机屏幕第六次了。

钟恺那家伙。察觉到慕伊诺犹疑的眼神,阮柏宸叹了口气,机械地敲键盘、摁鼠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清早,阮柏宸站在对门前,没打扰,竖着耳朵在探门内的动静。以往这时候,钟恺要么背着吉他归队排练,要么嗨了一整夜回来倒头就睡,总能在八点左右听见痛快的撞门声。

今天是周四,半个星期了,阮柏宸昨晚询问贺启延,钟恺压根儿就没离开过房间。

门没上锁,阮柏宸畅通无阻地拧开把手,厚重的窗帘遮挡全部光线。烟味呛鼻,客厅地面的酒瓶子躺得横七竖八,衣服和乐器混在一起占满了沙发,窝在茶几前的钟恺状态颓废,没有活气。

阮柏宸摇摇脑袋,断开回忆,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中,蹙眉啧道:真够让人担心的。

傍晚下班,阮柏宸将大二八塞回楼后的自行车棚,直捣breeze酒吧。店门开合,贺启延朝他沮丧地努努嘴,吃完晚饭,半根烟碾进烟灰缸,阮柏宸把酒杯还回去,示意自己不喝了。

老早就想问你。视线在阮柏宸和慕伊诺之间游转一圈,贺启延挑高半边眉梢,你现在酒饮得少了,烟也不见多抽,以前赖在我这儿熬大夜是常有的事,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别告诉我你这几天都是早睡早起。

阮柏宸心说:因为有人在我卧室门上贴了张日程安排表,严格规定了我的作息,不执行他会摆臭脸。

他淡然地回道:我开始养生了。

贺启延赏他个白眼:神他妈养生,骗傻子呢。

回到出租屋,阮柏宸打算先洗澡,再处理客户照片,然后按时睡觉。卫生间内水声流泻,慕伊诺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啃干净剩余的糖炒栗子,觑一眼盛满垃圾的塑料袋,起身两手一兜,迈向玄关。

拉开房门,弯腰将垃圾放到门外,抬起的目光顺势溜进对面微敞的门缝,慕伊诺缓慢立直身子,握着自家把手深思几秒,继而走上前,礼貌地轻叩三下门板。

屋内无人应答,慕伊诺再叩,直到钟恺哑着烟嗓儿咕哝出一句:早上不是向你保证过了,我会没事的。

门板响动,慕伊诺踏入钟恺的家,规矩地只站在玄关,没有离近打扰。半天等不来关门声,钟恺闷着脸闭了闭眼,神色犯苦,小声道:宸哥,不用劝我了,你回去吧。

良久,慕伊诺打破沉默,说:你认错人了。

不是阮柏宸,但也不是陌生的声音,钟恺茫然转头,看清来者的面目后,他苍白地笑道:还没睡呢,小帅哥。

慕伊诺有话要讲,他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毕竟夸奖和安慰他都不擅长。钟恺打完招呼便没了动静,孤零零地坐在客厅纹丝不动,机车服敞着拉链邋遢地挂在身上,手中的酒瓶已经空了。

慕伊言哭鼻子,慕伊诺只会拿纸帮他擦眼泪,夏茗敏在慕天翰那儿受了委屈,他只会为她多承担些家务,好听的话不懂如何温和地说出口,面对尚且不算熟悉的钟恺更是。

慕伊诺认为,别人的安抚实际无法起到真正的帮助,能被他人获救的前提,是自己本身对未来仍存有希望,愿意接受他们的好意,才能借此慢慢振作。而钟恺需要的,是自我和解。

慕伊诺这时说:我来是想问问你,答应教我弹吉他的话,还作数吗?

抱歉。钟恺顿了顿,回答,我可能要食言了。

慕伊诺谨慎地勘酌一番措辞,半晌,他对钟恺道:我不介意现在就拜师。

拜师,钟恺自嘲地笑笑,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倦色。他毁掉了乐队的前程,把生活搞得乱七八糟,二十六了,还在靠贺启延养活,像他这种彻头彻尾失败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当别人的老师?

钟恺的喉咙好似揉了捧沙子,他萎靡地咬上根烟,说:别折煞我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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