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阮柏宸扣住他后脑勺压向枕面,堵上慕伊诺的嘴,用被子裹严实他的脑袋,语声低哑,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慕伊诺老实了,见好就收不再挑战阮柏宸的底线,即使隔着厚被也要挨着对方的身子。一夜无梦,四点半闹钟响铃,慕伊诺从梦中惊醒,先一步撑起上身,在阮柏宸唇边落下一吻。
他小声道:阮柏宸,新年快乐。
等人爬下床穿衣洗漱,阮柏宸才慢吞吞地睁开眼,这年跨得跟打仗似的,太消耗意志力。2019年的第一天,长夜未尽,知春街上亮起了两盏灯,阮柏宸的出租屋和贺启延的酒吧。
再检查一下证件什么的都带全了吗?阮柏宸领着慕伊诺下楼时,正听见贺启延絮絮叨叨地叮嘱钟恺。
都问了五遍了。钟恺单肩背着吉他,搂过来贺启延往他脸上狠嘬一口,巨响,带全了,男朋友。
阮柏宸立刻挡住慕伊诺的视线:啧,少儿不宜。
慕伊诺啪地打掉他的手,冷着表情:我成年了。
行李箱在地面拖出扰人的响动,贺启延牵着钟恺的手,靠在他身上一步一个脚印向街口走去。慕伊诺的视野里,钟恺偶尔会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贺启延的眼角,安抚地哄着,低声与他耳语。
知春街尽头停着一辆商务车,七人座,贺启延包的,会把钟恺一行人送往宾州机场。其余三名成员在车内睡得东倒西歪,唯独梳着脏辫儿的尤迷,靠着车门在等他们的主唱。
寻见人影后,上前接过钟恺的吉他,尤迷自觉回避离别的场合,坐回座位将车门虚掩。
行了。钟恺说,就送到这儿吧。
转身先与阮柏宸拥抱,抢来他的烟抽吸一口,钟恺道:启延可跟我嘚瑟好久了,我俩掉河里你没选我,这烟说什么都得归我。
阮柏宸烦道:赶紧上车吧,磨磨叽叽的。
钟恺痛快地大笑着,同阮柏宸你来我往地挥了几拳,转而面朝慕伊诺,不正经的神情忽然变得温柔。
能当你的音乐老师,我很荣幸。钟恺温声说,无论将来你想走什么样的路,老师都会支持你的。
阮柏宸听不下去了:你跟谁这儿肉麻呢?
钟恺吊儿郎当道:反正我要是掉河里了,慕伊诺肯定先救我。
贺启延破防了,眼眶湿润笑得满脸通红。阮柏宸有点想掐人中:妈的,苍天饶过谁。
钟恺不再玩笑,碍于阮柏宸盯得紧,他只虚虚地抱了下慕伊诺,继而移近他耳边,夹掉烟隐秘地说:你交代我买的东西,我已经买好了,放在贺老板那儿了。
天色由灰黑转变成墨蓝,慕伊诺望向远方,天际线即将透出一片光亮。钟恺顿了顿,又道:但我还是希望,这件临别礼物永远不会有送到宸哥手上的那一天。
Chapter64他的未来无可限量。
正文064
商务车自动门开启,尤迷探出头来:主唱,到时间了,咱们该走了。
钟恺应声颔首,目光滑向贺启延,那人静默地立在风中,裹紧自己的呢绒大衣,似赌气似委屈地把脸别到一边,嘴唇上早已咬出了牙印。
钟恺朝他张开手臂,柔声唤:启延。
贺启延唇角下撇,听闻也不动换,钟恺放低姿态说:赶紧让我再抱一下,求求你了,我的贺老板。
躲进爱人怀里的同时,贺启延额间炙热,钟恺的吻印在他冰冷的皮肤上。他用力铭记着对方的体温、气味、触感,完整地珍藏在心底,往后他将与这些记忆作伴,守着他们的家思念钟恺。
千言万语早就说尽,钟恺拥住他这一生唯一的爱人,坦白道:启延,谢谢你给予我爱情上的幸运。
贺启延身形微颤,温暖着他的怀抱松了,钟恺屈腰坐进商务车内,挥手扬声:宝贝,等我回来。
汽车尾灯划破墨蓝色的夜,驶过街角便行远了,再也追踪不到钟恺的痕迹。贺启延掩面片刻,发抖的肩膀缓慢归于平静,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迅速调整状态,收住情绪,迟钝地冲钟恺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
阮柏宸抬臂搭在他肩头,安抚地捏两下,问:陪你喝两杯?
贺启延嗓音嘶哑,仍然带着明显的哭腔:不醉不归行吗?
好了,闺女嫁人也没这么哭的。阮柏宸实在不会哄人,玩笑说,哼哼唧唧一晚上了吧,眼睛都肿成核桃仁了。
贺启延不满地抗议:打什么岔,老子要跟你不醉不归,你是不是怂了!
阮柏宸不屑地从鼻腔中哼出一声:贺老板,自打你认识我那天起,见我喝醉过吗?
这倒是事实,阮柏宸酒量惊人,大学时每次聚餐喝酒,都是他负责善后工作,护送兄弟们平安地返回宿舍。他没试过自己的上限是多少,微醺的感觉时常出现,但尚未经历醉到断片或者不省人事。
走回breeze门口,阮柏宸示意慕伊诺回家学习,大人们把酒言欢最忌讳有小孩儿在场。慕伊诺不肯,脸色一沉阮柏宸就妥协了,于是权衡道:那你去把书拿下来,别在酒吧干坐着。
推开店门,视野尽头的舞台上立着一支话筒,贺启延此刻心思脆弱,又触景生情地吸吸鼻子。
先进后厨简单做些早餐,葱油饼卷火腿配燕麦粥,阮柏宸几口囫囵吃完,剩下贺启延自己干瞪着碗盘,没胃口。
喝酒不能空腹,贺启延勉强咽了半碗粥,端来花生米和芥末豆,取出一瓶自己调制的荔枝果酒。阮柏宸为两人倒满杯,小口细品,他象征性地磕上贺启延的杯沿儿,笑着说:祝钟恺在景南的发展一切顺利。
果酒度数不高,阮柏宸像在喝白开水,与贺启延隔着吧台对饮。回忆着钟恺第一次来breeze酒吧表演,那时他才二十岁,结束后这家伙竟然不收钱,提出的要求是,贺启延,我想请你做我的男朋友,贺启延眼下笑个不停,忽而感慨:宸哥,我当时觉得这大学生可真他妈臭屁,结果谁能料到,我栽得这么厉害,后半辈子全搭进去了。
余光中店门开了又合,阮柏宸举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慕伊诺抱着经济学的书坐在窗边的桌位里,没去理睬吧台的动静。
时光倏然倒回两个月前,慕伊诺初进酒吧时也是坐在那个座位,趴在桌面熟睡,等着阮柏宸来领走自己。
贺启延转动酒杯,问:是不是挺臭屁的?
阮柏宸回过神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慕伊诺。贺启延帮他续上杯,口吻中带着几分不正经,跟你差着一轮的年纪,也敢喜欢你。
靠。阮柏宸郁闷道,不是正聊你和钟恺呢吗?怎么突然就转到我身上了?
你不老嫌我哭哭啼啼得没完没了吗?贺启延勾唇回答,拿你分散分散注意力呗。
单手支颐望向正低头背书的慕伊诺,贺启延不免感叹:这位可人的小少爷,得是跟你有多深的缘分,才会跨越千山万水,和你在知春街这种又小又破的地方相遇啊。
天色大亮,八/九点钟的阳光淌进酒吧,慕伊诺的棕发粼粼闪闪,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四周的景色单调普通,他像一颗落入沼泽中的宝珠,也像一朵开在泥潭里的茉莉,美好得令人心生向往。
贺启延将早餐端给慕伊诺,回来后,同阮柏宸一人一杯无声畅饮。已过微醺,贺启延颧骨显红,盯着阮柏宸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扔花生米,他还是把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你真打算让慕伊诺回美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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