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后的汤确实略显腥涩些,口感也有细微差别,却最接近陆听澜心中的味道。
联系这个人,明天就可以上班。陆听澜说。
哟,这次这么爽快。司徒靖挑眉,定了?
嗯。陆听澜把汤碗递给助理,帮我热一下。
行,那我派人安排下去。司徒靖解决了一大麻烦,浑身轻松,伸了个懒腰,对了,他上班前,需要先见一面吗?
不用。陆听澜没时间花费到这种人身上。
那明天晚上的菜谱呢,有要求吗?
再做一分今天得汤就行,别的随意。
好,那我明天让助理把备用钥匙给他,在你到家前把晚饭准备好。
司徒靖说这话的时候,陆听澜早已起身去隔壁接电话。
司徒靖看着走远的男人,不屑道:切,工作狂。
*
长时间的忙碌工作和不规律饮食,让陆听澜本就有旧疾的胃越来越脆弱。
住院期间,被迫闲下来的工作,除了让他身体轻松以外,并没有给心理减轻多少负担。
陆听澜不需要闲着,空闲的生活会让他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但今晚陆听澜还是推掉了饭局,他只想回家喝一碗热腾腾的黄芪牛肚汤。
初秋的傍晚,夕阳碎满紫橙的天空。
陆听澜的把车停在别墅门前,下意识往窗口看去。厨房暖色的节能灯顺着窗台打亮,透过磨砂玻璃窗,隐约能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再也没看到过有烟火气息的家了。
房门刚打开一条缝隙,就能闻到厨房传来的淡淡香味。陆听澜深吸一口,这味道总能让他回忆起,那些永远无法割舍的人和事。
陆听澜推开家门,顺着香味,沿着玄关走向厨房。
站在门口的陆听澜瞳孔骤缩,顿在原地无法动弹,手上没来得及放下的钥匙圈,顺着指尖自然脱落。
两米之外,穿着围裙的少年挂着那张白皙清冷的脸,带着一阵秋风拂过的草莓香。
少年转身,对他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
韩子期曾无数次幻想与他再次相遇的情景。是窘迫、忐忑、急促还是慌张。
在不断给自己添加的希望和失望的时间内,韩子期真的换来了一次机会。导致昨晚收到消息的他,紧张到整夜失眠。
曾与他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韩子期有无数次向对方表达心意的机会,却因那份口是心非的倔强,而一次又一次错过。
这次,他不想再后悔了。
有些人、有些事,总要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没有人愿意永远被动支配,哪怕只有一次,他也想主动一回。
陆听澜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哑然不动。
韩子期关上火,像是两个人从没分开过一样,他捡起掉落的钥匙递给他,准备吃饭吧。
陆听澜自始自终都没开过口,他接过钥匙圈去卫生间洗手,随后坐在餐桌边。
桌上除了一碗汤,还有两碟青菜和一碗白粥,与他第一次做饭时的菜品如出一辙。
当初陆听澜说过,如果韩子期再做,他依旧会吃。
尝尝。韩子期把勺子递给他。
陆听澜接过汤勺的指尖微顿,缓慢放入口中。
怎么样?韩子期忐忑慌张,他自知永远赶不上哥哥的厨艺,至少希望不要相差过远。
嗯。
这是分别一年多后,陆听澜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韩子期不知道,陆听澜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宛如变了一个人。疏离孤傲,冷漠无情,像是一个仅仅为了延续生命的工具。
韩子期开始怀念曾经的寒亭松,那个话多又讨人厌的寒亭松,那个每天烦他缠他他,让他气急败坏、惹脸红心跳的寒亭松。
而不是这个高高在上、家财万贯、拒人千里之外的陆听澜。
喝过汤的人却给不出任何回应,韩子期只能干巴巴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明明之前组织了无数种语言,明明有好多想问他的话,却在看到本人以后,窘迫到一个字都说不出。
笨死了。
跟我过来。陆听澜丢下一句话,先行上楼。
韩子期回过神,跟着对方来到二楼最尽头的房间。
这间是陆听澜的卧室,男人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对着站在门口犹豫的他说:进来。
韩子期咬着下唇,依言走进来。
把手伸出来。陆听澜的口气依旧没有人情冷暖。
啊?韩子期却下意识把手背得更靠后。
我说,把手伸出来。
干干什么?韩子期心底发慌,如鲠在喉。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陆听澜冷漠道。
韩子期乖乖伸出一只手。
另一只。陆听澜只瞟了一眼指尖,没抬头。
韩子期依言照做。
陆听澜没说话,只是原本皱起的眉头,现在皱得更深。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烫伤膏,挤出少许蘸在医用棉棒上,轻轻点在韩子期烫伤的创面。
即便韩子期曾和他哥学过做汤的方法,对于几乎没有下过厨房的他来说,没有他哥的帮助,无异于天大的难题。
为了做出最接近的味道,韩子期一整天天不眠不休,甚至多次烫伤手,做出无数个失败品后,才最终换得一份满意的成果。
可眼前的陆听澜,却和往常大相径庭,不再和他开玩笑,不再故意撩拨他,就连他的手,都不肯碰了。
你不该来这。陆听澜平静的口气中猜不出情绪,一会儿就回去,不要再来了。
只是我的工作,我要挣钱,要照顾我哥。韩子期情绪激动,正要收回手。
别瞎动。见他收手,陆听澜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臂,却也意识到不对,赶忙松开,继续用棉棒帮他涂抹受伤的创面。
涂抹完毕,陆听澜把药膏放回抽屉。
你不帮我吹吹吗?韩子期试探,陆听澜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陆听澜指尖弯了弯,没有理会少年的话。
你并不缺钱,根本不需要这份工作。
韩子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黑色银行卡,拍在桌上,现在缺了。
陆听澜离开前留给他的巨额存款,他一分都没动过。
你什么意思。陆听澜抬头看他,质问道。
我也很想问你是什么意思。韩子期直面回击,毫不胆怯,请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少年的字正腔圆令陆听澜哑口无言。
如果在你心里,我是配得上随手送一个亿人民币的关系,那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韩子期嗤笑,但很显然,你并不想回答我。
那我把钱物归原主,现在我们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你选择了我,并让我签下为期一个月的试用合同,哪怕你要开除我,也只能等试用期结束。
而我现在只是想找一份工作,仅此而已。
说完了?寒亭松看了眼时间,你下班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