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秋辰又附在他耳畔道:长舒,我们下次一起去看朝霞吧?
秋辰的这一句话在姚雪的耳畔重复了几次,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他终于猛得惊醒,坐起身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伏在秋辰的榻沿睡着了,而刚才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旧梦。
姚雪神色黯然地笑了笑,心中并不记得他们有没有再去看过朝霞了,总之,那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分开了。
他又默默地愣了一会儿神,最后想要站起身来,却猛然感到手上被什么东西牵住了。
姚雪有些怔怔地望去,却是看到秋辰白皙纤长的指尖轻轻搭在了自己的手上,与此同时,他听到秋辰轻轻叹息一声,道:阿娘,父亲,你们别丢下我
姚雪有点吃惊地抬眼望向秋辰,看见对方紧闭着双眼,皱着眉睫毛频繁扇动着,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
姚雪望着对方这副样子,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他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拉过秋辰的手,想要将其放进被子里,结果秋辰似乎是感知到有人在动他,有些紧张起来,居然一下子扣紧了姚雪的手。
他额角全是细密的汗,蹙着眉又轻轻唤了一声:长舒
姚雪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瞳孔猛得放大了,他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顾不得别的了,抓着秋辰的手,微微探了身,单手撑在对方的颈侧,虚伏在秋辰的身上,想要听清他口中的话。
结果好巧不巧,秋辰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秋辰刚刚醒来,神志还不太清明,他用自己那一双桃花眼有些迷离地望向姚雪,眼里一片水光。但是他望着姚雪近在咫尺的脸,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紧接着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眼底渐渐涌起怒意,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姚雪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迅速从对方的身上撤下来,有些讪讪地坐回榻沿,摸了摸鼻尖,犹豫道:我听见你方才唤我的字。
秋辰闻言一怔,随即别开目光,冷冷道:怎么可能。
姚雪听秋辰这么说,只是默然注视着对方。他发现秋辰眼角通红,脸上竟然有淡淡的泪痕,心里微微震颤,便又向他问道:你方才都梦到了些什么?
秋辰见姚雪将自己的表情都看了个彻底,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登时抬起脚朝姚雪踹去:我梦见我太讨厌你了,做梦都想杀了你!
姚雪坐在他的榻沿,秋辰这一脚正好踹在他胸前,姚雪眼疾手快,下意识抬手一把握住了人的脚。他听了秋辰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品出了什么一样,有些玩味道:也就是说,你确实是梦见我了?
与此同时,他抓着秋辰的脚,在心中暗暗地想,没承想,对方身量修长,脚倒是长得纤细小巧。
秋辰一时间被姚雪牵制住,似乎更加气恼了,他用力挣了几下,竟也没能把脚收回来,索性瞪向对方狠狠道:你非要入我的梦,我有什么办法!他说着气血翻涌,又咳嗽起来。
姚雪见秋辰这样难受,这才堪堪回过神来,也不再和他争辩,把人的脚放了下来,又把被子掖好了。秋辰隔着被子又狠狠地踹了姚雪一脚,将被子一拢,转过身不睬他了。
姚雪看着秋辰这一系列动作,不知怎的,只觉得有一股奇怪的痒意逐渐攀上了心头,让他有些口干舌燥。他强压下心中莫名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榻旁放了一只小炉子,上面正温着汤药,便知道是思乐方才来过了。
思乐应当是看两人都睡着了,不忍吵醒他们,便将汤药放在小炉子上温了又温。
姚雪想到这一层,觉得思乐平时看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心思还真是细腻,不禁有些动容。他看着药的火候差不多了,便把火熄了,将药盛进碗中,抬眼望向秋辰。
秋辰听见姚雪的动作,此刻又回过身来,有些戒备地看向对方。
姚雪将碗举向秋辰,却又有些犹豫,他看到秋辰缠满绷带的手臂,似乎并不能自己喝药,便用小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作势要给秋辰递过去。
秋辰见状,不禁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姚雪,仿佛对方手里端着的是一碗剧毒的东西,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做什么?
姚雪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手臂:那难不成你能自己喝?
秋辰被姚雪这话噎了一下,但是却依然用他那双漂亮眼睛瞪着姚雪,就像是一只警觉的猫:我不喝。你先放那儿,等会让思乐进来服侍便是。
姚雪却将勺子朝着秋辰移得更近了些,坚持道:你就让思乐歇一会儿吧。这药温来温去的,药效都要没了。
秋辰却依然没有喝的意思,但是他看着姚雪这副关切的模样,只觉得越来越疑惑,便又挑起眼睛冷冷道:为何又要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我。
姚雪闻言一怔,把药放在一旁,沉默半晌才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秋辰只是不以为然道:我说过,你我之间恩怨未了,就算是阎王爷,也休想赶你下桌。所以,他望向姚雪的目光依然冷冰冰的,还带着一丝怒意:你大可不必为了你那点儿少的可怜的良心,在这里勉强自己。
姚雪听了这话,只觉得有种难言的气闷,不禁握紧了拳,望着秋辰道:秋子吟,你为何总是这样想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方才做的那一场梦,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姚雪垂着眼帘,又看到秋辰那条缠满了绷带的手臂,心里只觉得疼,又觉得闷,他抬手想要触碰对方,却又怕把人弄疼了,最后居然下意识地捏了捏秋辰白皙纤长的手指,道:你身子很弱,内里空虚得厉害,你自己知道么。
秋辰被姚雪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弄得心头猛得一跳。
这是他们年少最亲密的时候留下的习惯,那时候两人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没少拌嘴起争执,但是如果一方想要服软,总喜欢捏一捏对方的手指,再说上一两句好话。
年少时的日子犹如大梦一场,他们也曾经亲密无间,肩膀贴着肩膀说说笑笑,在不经意间十指交缠。
秋辰望着姚雪和年少时几乎一般无二的俊美面容,最终也没把手拿开,只是假装什么都没发觉,语气僵硬道:我这破身子,左右也是没救了。
姚雪方才给秋辰诊过脉,原本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刻得到证实,还是有些慌了神,他急道:是不是因为炼那些蛊
他话刚说到一半,秋辰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的死活,说到底与你无关。若真要说,我死了,你便也自由了,到时候你岂不是高兴还来不及?秋辰此刻已经坐起身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那件深红色的外袍,随意地披在了肩头。
姚雪越听越不能听,他只觉得心中闷得几乎发痛,与此同时,他看着秋辰伸手将那缎子一般的黑发拢在了肩膀一侧,方才那股奇怪的痒意又重新爬上心头。
于是他一把抓住了秋辰的手,脱口道:那这自由,我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句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第24章僵局
秋辰冷不丁被姚雪握住了手,正想挣脱,听了他这话,一时间也愣住了:你说什么?
姚雪刚才头脑一热,自知失言,索性心一横,把话说了下去:既然你不许我死,那凭什么我不能要求你活着。
秋辰闻言,只是用他那双漂亮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姚雪,过了半晌,嗤笑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