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上裹了一层很厚的糖衣,沾得秋辰嘴唇上亮晶晶的,看得姚雪一阵口干舌燥。
秋辰只尝了一口,便吐了吐舌头,皱着眉道:怎么这么酸的!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补了一句,听起来很是失落:我记得以前是很甜的。他说罢,将那根只咬了一口的糖葫芦直接塞进姚雪手里,又向前走了。
姚雪下意识接过了秋辰手中的东西,望着那颗裹了厚厚的一层糖浆的山楂,只觉得关于这糖葫芦,似乎确实有什么深埋在心底不愿回想起来的事。
秋辰走在前方不远处,他今日穿了淡淡的紫色,一头墨发随着步伐摇曳着。姚雪又定定地望了人一眼,没再费神去细想,就着秋辰方才咬过的地方,又在那颗山楂上咬了一口。
果真是又酸又涩。
两人又沿着主道走了一小段路,不多时便到了凉国的宫殿门口。
凉国虽然不是什么大国,宫殿却依然十分气派,甚至不输雍国,还颇有自己的特色。
先前姚雪初来乍到,并未体察出太大的不同,现下经过观察才发觉,雍国的建筑大多肃穆严谨,尤其是王城中的建筑,更多时候是金色与黑色相间,但是朔安王城中却更喜爱用宝蓝、艳红等鲜艳的颜色。
他突然就想起来,秋辰现在喜爱穿的那些姹紫嫣红的颜色,莫不是入乡随俗?
姚雪正暗中思忖着,秋辰已经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王宫中的长廊,来到凉王处理政事的幻乐宫。
立侍在门前的内官一看秋辰来了,忙不迭地快步走上前来请安:陛下已经等候国师大人多时了。
秋辰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知道了。劳烦。
那内官有意无意地用目光来回打量姚雪,秋辰便转过头来对着姚雪道:你就在此处等我,别瞎跑。他说到这儿,眼睛一瞪: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别怪我到时候救不了你。
他说罢,没再理会二人,转身进了殿内。
内官听秋辰和姚雪说话的语气,再看看姚雪生得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心知两人关系不一般,也没敢多问,谄媚地朝姚雪笑了一笑,讪讪地退到一旁了。
姚雪百无聊赖地在殿前等了一会儿,门口的几个内官像是没见过活人一般,一直用满是窥探的目光暗暗盯着姚雪,看得姚雪浑身不自在。
秋辰进去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丝毫没有出来的征兆。姚雪在心里暗暗寻思着,这莫不是秋辰新想出来的折磨人的方式。眼下虽然没什么人经过,但是保不齐等会就有什么贵人王爷跑到殿门口,到时候再撞见他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场面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姚雪想到这儿,快步走下了大殿的台阶,绕到了殿后的小花园里。
与其站在那儿现眼,还不如自己找点儿乐子。再者,这王宫里是否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线索,也未可知。
正是四月,本应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奈何凉国地处极北,花园依然只有零星的花苞。姚雪绕着假山转了一圈,感到有些无趣,正想离开,却听见假山后面的池塘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那道声音听上去伶俐活泼,姚雪离得很远,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便走上前去,想要一看究竟。
只见一个姑娘正站在池塘边,拉开弓向池塘对面的花苞练习射箭。
那姑娘生得十分英气,个头不高,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眉目间却满是未经世事的神采飞扬。她的头上一左一右梳了两个发髻,显得俏皮又可爱。
她的箭很有准头,甫一出手,箭便正中目标,直接穿过了花苞。
姚雪虽然已经敛了气息,但是对方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转过头来厉声道:是谁躲在那儿?
姚雪见状,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叹,对方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高绝。
于是他抱着手臂不紧不慢地从假山后走出来,淡淡笑了笑:姑娘好箭法。只是,将还没盛开的花苞无情打落,姑娘未免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那姑娘看见姚雪的正脸,不禁微微恍了神。她身侧的侍女对着姚雪骂道:你是什么人!也敢
侍女话说到一半,就被那位姑娘拦了下来。她转过头来,也朝姚雪笑了一下,眉宇间是藏不住的飞扬不羁:我是个女子,怜香惜玉这种事,自然是留给你们男人来做。
她坦荡地看着姚雪,偏了偏头又道:你生得好看,我乐意和你说话。她将手中的弓扔给姚雪:来比试两下?
姚雪接了她的弓,笑了一笑,心道,这凉国的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有趣。他寻了地上的一支箭,看见池塘对面的杨树上被风带下几片落叶,便拉满了弓,道:那我们就比一比,能否射中飞落的叶片。
他话音未落,箭便已经出弦,直取那片落叶,顷刻间正中目标。
那姑娘看得微微睁大了一双杏眼,愣了片刻,又转过头来,不服输道:这有何难?她从姚雪手里取过弓拉满,猛一发力,箭便离了弦。
姚雪抱着手臂,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那支箭最后没能射中叶片,只是擦着叶片,堪堪滑了下去。
小丫头见状,失落极了,嘴也撇了下来。
姚雪有点儿好笑地望着她:你还小,急什么。拉弓的时候别拉得太满,力道重了反倒击不中目标。眼睛平视前方,背再挺直些,射中不是什么难事。
那姑娘技不如人,倒也不恼,转过头来十分好奇地问道:你很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姚雪稍微迟疑了一下,见对方心无城府,十分坦诚,便答道:我叫姚雪。
姑娘点了一点头,望着姚雪,一双杏眼弯弯的:我叫凉飞月,你可以叫我飞月。
姚雪听见这个姓氏,心下一紧,下意识向凉飞月道:你姓凉,你是
凉飞月听了这话,十分自豪地挺直了腰:当今圣上凉墨,是我的兄长!
姚雪愣了一愣,在心中一哂:果不其然,还是碰见凉国的贵人了,还是地位极高的贵人。
一旁的婢女实在听不下去了:公主殿下,您怎可随意向外人透露陛下的名讳?况且那名婢女有些胆怯地望了姚雪一眼:他不会就是先前国师带回来的战俘吧
凉飞月听了这话不以为然:什么战俘?我只道他是我的朋友。
姚雪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小丫头,你和我认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你就认我当朋友,也不怕我是个坏人?
凉飞月依然笑得单纯: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我只相信第一眼的感觉。若是投眼缘,那便是认定了。
姚雪闻言一怔。
许多年以前,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过了半晌,他道:希望你能永远这样想。
凉飞月还欲再说什么,忽然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飞月,你又躲在这里糟蹋花。
竟是秋辰,从假山的另一边慢慢走了过来。他似乎在找什么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的衣服设计繁复,此刻不得不微微将下摆提起来,绕开难走的石子路。
秋辰刚一抬起头,便撞上了姚雪的目光,脸上的焦躁不安一下子便消失了,却又慢慢变成了恼怒与困惑。
凉飞月依然没能体察到二人之间的气场,兴奋地朝秋辰飞奔过去:玄巫哥哥!
秋辰瞪了姚雪一眼,望向凉飞月时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神情:丫头,陛下在找你,别总是一天到晚地野在外头。
凉飞月撇了撇嘴:我才懒得去见他,不过是让我学些诗词歌赋,女红刺绣,都是女儿家的无聊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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