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又道:以前星彩镇是在南面,我们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
秋辰目光也柔和下来,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山脉,淡淡道:我第一次遇见凉墨,也就是现今的凉王,便是在这座雪山上。
他说到这儿,神色又暗淡了下去:不过不是此处,是在半山腰上。
那里不像此处这么安静,风声大得什么都听不见,随时随地都有积雪滑下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姚雪听到这里,有些困惑地问道:你当时为何会去雪山上?
秋辰少见地露出苦笑:当时我已经在凉国了,险些就要活不下去,便找了个医馆打杂。有一日,来了一个病人,医馆的医师说他没救了,可是我知道,有一种药材可以救他,只是这种药材极为稀有,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后来我在典籍上查到,这座雪山的半山腰上生长着这种草药。那时候我还没去朔安,就在青池。
说到这儿,秋辰半是讥讽半是无奈地道:或许我心中身为医者的那股子劣性就是没能根除,当时也没人信我,可我还是执意要来。我就是觉得他们凉人见识短,医术也不怎么高明,左右青池离这座雪山也不远,来一趟又何妨。
他顿了一顿,又道:后来这雪山上也确实没有那种草药,事实证明,典籍上所说的不过是传说罢了。秋辰一面说着,脸上一直挂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笑容:我还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被别人捡回去,是不是很傻。
秋辰很少和姚雪说这么多自己的事,姚雪一时间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认真地听着。
秋辰说到这儿,眼角一片绯红,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当这医修,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救不了别人,更救不了我自己。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像流沙一般消逝在掌心,我却一个也抓不住。我时常在想,什么时候,究竟什么时候,快乐也好,解脱也罢,能轮到我啊。
姚雪听秋辰这样说,只觉得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锥子刺在他的心上,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汹涌的情感,抓住秋辰的手腕,将人一把扯入怀中。
姚雪紧紧地环抱住秋辰的肩背,用力到几乎把人融入骨髓。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低下头,吻了吻秋辰的发顶,哑着嗓子道:你别这样说。
秋辰没有挣扎,他只是垂着双手,将脸埋在姚雪的胸口。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姚雪又道:你和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秋辰靠在姚雪怀里,听了这话,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我本为医者,我为轻,他人为重,遇一人危难,当救则救,遇千人危难,竭尽所能。姚雪喃喃开口道。
秋辰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有些惊诧道:你还记得这句话。
姚雪苦笑了一下:始终难以忘怀。他说着,抬手将秋辰一缕垂下来的鬓发别在耳后,沉声道:你没有做错,你已经尽力了,也尽到了一个医者该有的责任。他说到这儿,抬起头来望向秋辰的眼睛,十分镇重道:在我这里,永远是你为重,他人为轻。秋子吟,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我
未等姚雪说完,秋辰便猛得抬起手,捂住了姚雪的嘴。他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道:你别说了。他垂下眼帘,眼里满是哀凉:我的那句话,少时的戏言而已,你忘了吧。
我早已经不是医修了,也不会再救人了。都回不去了。秋辰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挣脱了姚雪的怀抱。
姚雪还欲再说些什么,秋辰却背过身去,望着身前的一片雪地,轻声道:你看。
姚雪抬眼望去,只见刚才还白茫茫的雪地上,来了几只飞鸟,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便落在白皑皑的雪上,在其上留下一串不规整的爪印。
一阵风吹过,将秋辰的一头墨发也吹得飘扬起来。他没有转头,只是定定地望着雪地,低低地道:我这一生,便如同这飞鸿踏雪,歪歪斜斜地走了半晌,能留下的痕迹却少之又少,最后终于也都没有了。
姚雪闻言,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儿。
他默然盯着那些时而振翅高飞,时而在雪地中嬉戏的飞鸟,心中一动,指了指半空中两只绕着彼此盘旋的云雀,转过头来对着秋辰道:但是你可曾想过,禽鸟飞鸣于天,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自由。
若有人相知相伴,那先前走过的数年便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心中认定的那个人,还和自己有着许许多多快乐之至的回忆。姚雪说着,又牵住了秋辰垂在身侧的手。
他先是向年少时那般,有些讨好地捏了捏秋辰的指尖,紧接着又很用力地握住了秋辰的手。
姚雪抬起他那双很是有神的眸子,深深地望进秋辰眼里,缓声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的,你也有许多许多的事,是我不知道的。可是我和你认识得那么早,我心里容不下别人了。虽然中途我们失散了,但是何其有幸,我们又重逢了。这一次,我不想再放开你了。
秋辰只是用他那一双桃花眼怔怔地望着姚雪。两人面上都冻得通红,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连对方的吐息都能依稀闻见。
秋辰看着姚雪炙热的眼神,眼眶一片绯红。他猛得闭起眼睛,狠狠地摇了摇头,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道:不,姚雪,你不明白,我们这样不对,你不能
他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却又被莫大的苦楚淹没了。姚雪要是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要是,要是知道北地一战的真相,定是要后悔说出方才那番话的。
姚雪看着秋辰瞪着一双漂亮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疼。
他知道秋辰定是有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的事,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做的未必就是正确的,可是,只有一件事他在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在心中做出了选择。
去他的对与错。姚雪有些恶狠狠地低声说了一句,倾身吻住了秋辰。
他的吻很轻,几乎近似虔诚,只是在秋辰的嘴唇上轻轻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秋辰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姚雪直起身来,甚至看见秋辰正轻轻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不安地扇动着。
秋辰似乎没有拒绝他。
这样的认知让姚雪在一瞬间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秋辰微微睁开眼,正想推开姚雪,便感受到对方的唇再一次覆了上来。这次不同方才,姚雪抓着他的手,将他的双手禁锢在胸前,开始很用力地吻他。
秋辰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闭上眼,将嘴微微张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第43章夜宴
两人吻了许久,才有些气喘吁吁地分开来。
秋辰方才虽然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他微微张开口,放任姚雪掠夺他的气息。
虽然先前也吻过几次,但是这一次,两人却似乎比以往都要动/情。姚雪抓着秋辰的手,把秋辰越发用力地压向自己,而秋辰在不知不觉间指尖紧紧地缠上了姚雪的袖口。他心如擂鼓,在心中拼命提醒自己,不要回应,不要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