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山本一郎，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选中，也不明白这对大善人为什么会看中他。

明明艾罗妈妈曾经说过，他们不喜欢太吵闹调皮的孩子。

山本一郎胡乱点了点头，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为了几颗只有盐味的土豆费尽心机，也不需要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

那对老夫妻又辗转几步，最终停在林玄一面前。

没办法，小男孩长得太精致了，身上的白布罩也很干净，头发是去理发店修过的样子，一看就是刚被遗弃，没在孤儿院呆多久。

那位老妇人又蹲下来，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

是的，艾罗姐姐把我捡回来的。林玄一闻到老妇人凑近时身上散发出的刺鼻消毒水味。

这味道十分熟悉，他曾在福地樱痴旗下那些研究员的实验室闻到过很多次。

这样啊老妇人站起身和身边的伴侣说了句什么，但老人摇了摇头。

他看了林玄一一眼，最终对艾罗说道：解散吧。

艾罗弯着腰应了一声，又扬起声音让孩子们去做孤儿院里面的工作。

林玄一没走远，集中神识去听老夫妻和艾罗的谈话。

那位年长男人似乎更有话语权，他让老妇人带着山本一郎离开一点，才问艾罗，我给你的款项不够吗？为什么孩子们越来越瘦了？

艾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年头政府禁酒，想要买到杜松子酒特别不容易，价格也比较高昂，但酒这种东西，就像是伊甸园里的那颗苹果。

只尝过一次，艾罗就迷上了杜松子酒的气味，她心里总有一条蛇，吐着信子歌颂着美酒。

她忍不住要将拨出的款项一再压缩，用来买酒。

老绅士一样的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最近那边要人要的紧，已经对给人的速度很不满了，我们只能去贫民窟抓，你既然有现成的可以养，就好好养，明白吗？对我们都有好处，这是这次的钱。

他递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给艾罗，女人忙掀开一个口子看，全是一万面值的日元，摸着厚度，至少也有二三十张。

艾罗匆匆看了一眼，就放进围裙的口袋，刚要满面笑容地开口，就见男人又摸出一个牛皮纸袋来。

这里是接下来一个月的伙食清单和费用，你必须严格按照上面的指示给孩子们，还有，里面有政府发放的领取牛奶的清单，每天按人数发放，不需要付钱，也要给他们喝，希望我下次来，可以一次性带走三个。

艾罗脸上没什么笑容，这意味着这次她除了能拿到领走山本一郎的这些奖金，就没什么油水可捞了。

你最好弄清楚一点，我们给你的奖金也是按人数算的，带走的多，你拿的也多，不要本末倒置。老男人最后告诫一句，将牛皮纸文件袋塞进艾罗手中，转身扬长而去。

林玄一看完全程，明白黑泽阵的猜测完全正确，这不是一个孤儿院，简直像一个简易的养猪场。

晚餐的时候，虽然主食还是小土豆，但果然有送奶工送来了牛奶。

但这种政府援助的牛奶品质不好，打开就有一股未曾处理的奶腥味。

林玄一带着他们又去禁闭室看望了一次黑泽阵。

这是今天的晚餐。

怎么有袋牛奶？你溜出去买的？黑泽知道就算是硬劝林玄一也不会吃，并且已经默认了林玄一是个异能者。

不是。林玄一将刚才的事将给黑泽阵听，最后说道：确实和你说的一样。

嗯。黑泽阵将喝完的牛奶袋子递给林玄一，她领了钱，明天一定会给我们放假，然后自己出去，明天我们去奶奶那里。

行。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黑泽阵在孤儿院摸爬滚打多年，早已对这里的一切烂熟于心，包括艾罗的所有习惯。

次日，艾罗果然给孩子们放假，并每人发放了五日元零花钱，黑泽阵收好钱，和林玄一一起去找几天都没有见过的老人。

出孤儿院对于林玄一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因为今天不卖报纸，所以也不能奢望能有拉面吃，他所有的资产在获得的时间线之前实际上并不存在。

因此他是个薛定谔的富翁。

很有钱，但不完全有钱。

穷，但又不完全的穷。

奶奶没有家人，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一次空袭中丧生，更没有孙子，她很喜欢和孩子玩耍，因此，看见林玄一和黑泽的时候立刻站起来迎接。

来啦？今天你们放假嘛？

黑泽抢先一步开口，是的奶奶，今天孤儿院没有任务。

如果说出孤儿院里需要工作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话奶奶一定会想着要收养他们。

但实际上，这位老人在金钱方面并不宽裕，善良的本心令她在收养孩子后会将最好的一部分留给孩子。

黑泽阵做不到看着老人因为自己而降低生活质量，说到底，就连偶尔来一趟也足够添麻烦了。

真好，那小阵和玄一帮奶奶看店好不好啊？奶奶等会儿请你们吃饭。

黑泽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拒绝老人的好意，而且，对于身体来说，不论是他还是林玄一，可观上来说都挺需要这顿饭的。

于是他沉默又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接下看店的任务。

玄一和小阵的口味应该差不多吧？奶奶转而看向林玄一，金发的小男孩乖巧地站在原地，一点儿也不闹腾，就连被忽略之后的不满也不曾在他身上出现。

是的奶奶，我吃什么都行林玄一说完，迟疑一瞬，然后补充道：不要土豆！

老人满口应下，孤儿院的伙食多半是土豆，因为政府发放给孤儿院的主食就是这些，条件好些的孤儿院会加上萝卜汤之类的。

平常只有黑泽一人时，老人也会注意不买土豆。

但谁也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面。

奶奶怎么还没回来？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林玄一，比起沉浸在书籍中的黑泽阵，他看书时走神的次数更多。

黑泽阵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合上书站起来，我去找她，你在这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林玄一刚应了一声，忽然闻见一股血腥味，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小店门外，店铺侧前方的大街围满了人，人群的缝隙之间依稀能看出听着一辆暗红色的车。

两人心中都陡然升起一丝不妙来，猛然冲出店面，黑泽阵一马当先挤开人群，紧接着捂住了跟在身后林玄一的眼睛。

但他只一双手，捂不住林玄一的耳朵。

死老太婆，自己走路不看路，撞死了也不怪我，哈哈！

是艾罗的声音，林玄一扒开黑泽阵的手，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地上有一条长长的拖行痕迹，奶奶的身体软绵绵地摊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地上散落的袋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网兜里还装着一条鱼。

黑泽阵拉着林玄一后退几步，借着人群掩住身形。

艾罗显然是喝醉了，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车后座上摆放着的成箱的杜松子酒，还有几个放在副驾驶的空酒瓶。

酗酒驾车，警察很快赶到，但在询问过情况查阅艾罗证件之后竟然一声不吭地放了人。

至于奶奶的尸体，只是简单盖了一条白布，搬上了警局的车。

林玄一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这座城市，疯了。

说起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掉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