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峦正在走神,压根儿没听见他说的话。
刚才恋山老师问他爸爸,说自己是不是他们的孩子难道,爸爸以前和恋山老师是恋人吗?
可他从来没有听爸爸提起过,自他懂事起,他便从没在爸爸口中听到过他的父亲。爸爸只说,他的父亲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丘峦忽然想起了以前在爸爸钱包里翻到的那张照片,后来搬了几次家,再看时就不见了。
他还记得照片上的男人目光深邃,他问爸爸,这是他的父亲吗,爸爸没有回答,默默地把照片收了回去。
如果恋山老师真是他的父亲,那为什么爸爸没有告诉他,他的父亲又为什么没有来找他们?
小峦?小峦?列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快来尝尝我炖的排骨玉米汤。
丘峦被他的声音拉回神,乖乖地坐在床边,张着嘴巴等待着他的投喂。
怎么样?列缺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摇得很厉害,这次还不错吧?
嗯嗯,谢谢阿缺。
虽然父亲的事让他很迷茫,但有列缺陪在他身边,丘峦便觉得莫名的安心。
还跟我说谢,以后不准这么客气。列缺说着,正要喂他,病房的门便在这时被打开了,夏满从外面走进来。
他连忙出声招呼:夏叔叔。
列缺来了。夏满勉强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试图借此掩饰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看见他在喂丘峦吃饭,随即退了出去:你们先吃吧,我去楼下买点水果。
说完,重新把门关上。
列缺看了眼夏满离去的身影,赶紧坐直了身:我刚刚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丘峦摇摇头:没有呀。
那就好。列缺长长地松了口气:明天你出院,老赵和大蓬说来接你,到时候叫上夏叔叔,到我们那儿一起吃个饭吧?
好。
列缺喂丘峦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天,便带着空饭盒回去了。他在走廊上碰到回来的夏满,顺道跟他说了明天一起吃饭的事。
夏满在楼下买了些水果,回到病房,丘峦正躺在病床上看电视。
爸爸吃过晚饭了吗?他偏了下头问。
吃了。
过了会儿,丘峦又说:阿缺说,明天出院后一起吃个饭,爸爸再在蒲城多待一天吧?
嗯。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和他碰见,他已经跟我说了。
噢。
父子二人说完,陷入短暂的沉默,电视的声音填满了整间病房。
夏满低头削着苹果皮,不知怎么的,记忆竟回到了那一年的春天。
那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连空气都是冷的。
他的父亲抛弃了重病中的母亲,与早早外遇的对象重新组成家庭。而后不久,他的母亲去世,他变成了孤身一人。
也是在那年春天,他在最悲伤的时候和贺秋发生了关系。他以为贺秋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却无意中听见了贺秋与他人的对话。
画室里,几名富家子弟坐在画架前,一边聊着天,一边去问贺秋。
贺秋,听说你和夏芒在谈恋爱?这是真的吗?
虽然夏芒是omega,但他的年纪比你还要大,而且还做过你的模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你们做过了吗?
没有。年轻时的贺秋一身傲气,自尊心又强,说谎的时候脸涨得通红,语气更是冷漠又别扭: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的位置背对着窗户,没有看见走到窗口的夏满。同样地,夏满也只听见他的声音,没有看见他通红的脸。
他怔愣地立在原地,然后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了那里。
他知道自己和贺秋从来都不一样,贺秋是耀眼的,受大家喜欢的。而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突出的才华和容貌,还比他年长,家庭也是支离破碎。
他以为贺秋不在意这些,他以为贺秋是喜欢他才会和他做那种亲密的事。到最后才发现,所以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这么以为而已。
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他只能依靠自己,所以他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后来,他听人说贺秋订了婚,远远地看见贺秋和白年并肩走在一起。再后来,他发现自己怀了孕。他知道这是他和贺秋的孩子,他有考虑过要不要打掉他,但他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
他想有一个亲人,想有一个家,哪怕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自私,可在决定生下丘峦后,他又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爸爸,你看外面的晚霞,好漂亮呀。
夏满在丘峦的声音里回过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视线移向窗外,过去的记忆与眼前的画面慢慢重合。
他们默默地看着,直到漫天红霞散去,月牙爬上夜幕。
谁也没有说,谁也没有问。
*
出院当天。
上午打完点滴,手续是下午才去办理的,赵希阳和周蓬都来了。于明萧先回了渲城,季朗有事让他们帮忙捎来了礼物。
出院之前,丘峦去了一趟贺秋的病房。贺秋的伤还没好全,需要在医院里再住几天。
恋山老师,谢谢你。
不用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话说到一半,贺秋及时改口:如果不是我让你来画廊,你也不会在路上遇到绑匪。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丘峦身后望去,夏满没有来,也不知道丘峦昨天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那些话。
恋山老师能让我去画廊学习,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怪恋山老师。
一开始丘峦还想不明白绑匪为什么会绑走他,他的家境一般,根本拿不出多少赎金。但在昨天听完他爸爸和恋山老师的对话后,他大概知道了。
绑匪是白年的父亲,白年又喜欢恋山老师,可恋山老师却和他爸爸有一段过去。如果恋山老师真的是他的父亲,白年自然会看不惯他。
那我先走了,恋山老师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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