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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便不用碰面。

也确实能模糊刺客的视线,若刺客当真注意到那位离开三岛十洲的神将的话。

可尽管如此,李朝霜一样无法瞒着小鸟儿,独自去取行囊。

他不会袖里乾坤这种祝咒,拿到行囊就会叫人发现。哪怕他能使袖里乾坤,去不周山一路与小鸟儿朝夕相处,吃药时常要拿取,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

得坦白一部分。

具体要坦白哪些呢?

李朝霜深思片刻,手里就叫记起什么的阿晕,塞进一杯热水。

是之前在山上用过的火炉和铜水壶,可离开时他们没有取回这些杂物。

小鸟儿大概是在袖里乾坤中备上了好些一样的,可一般来说,袖里乾坤内空间有限,这么做没什么必要。

但囤货是鸟儿的天性吧,李朝霜想。

热力腾腾绽开,他四肢的麻木冰冷后退不少。

阿晕烧好热水,则回忆起药,回忆起那座禁锢黑发青年的金笼。

瀛洲岛的鹿鸣潭水向西流出,于山峦间形成一面宽阔瀑布。瀑布上方飞桥如虹,绣户珠帘,隐于云中,悬在半空。即便阿晕过去几十年飞遍大荒南北,见闻过无数奇景异象,也不得不同意,三秘境中,三岛十洲风景秀丽为最。

而那座金笼,竟是藏在瀑布之后。

水帘后有一幽洞,通一小径,初极狭,数十步后才豁然开朗。

小径一旁有浅浅水渠,用药玉铺成,其内流动的水清澈碧绿,温度接近沸腾,散发的水汽自带草叶涩味,将整个洞窟笼罩在近乎凝滞的雾霭中。

沿水渠向内,随夜明珠布置,洞内光亮渐明,便可见到各种奇花异草,甚至有虫儿阵阵鸣叫,环绕中央一座金笼。

金笼外藤蔓细密丛生,攀爬上金笼栏杆,绿叶间垂落深紫深蓝的花朵,低头亲吻躺在金笼内那个人的面颊。

他形状优美的眉头紧蹙,身体深深陷入一堆烘干的香叶中,双手合拢在腹部。

在他身周,是无数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金银玉石,堆积在一起,闪烁灵光,都是强大的祝具和咒具。

此外,还有象征病愈的如狮如狗雪白瑞兽张开翅膀,搭在他身上。

瑞兽就在黑发青年身边酣睡,只当自己是一床被子。

羽族的气息隐藏在层层叠叠的各种药香下,若非阿晕自己也是羽族,不然根本察觉不出。

金笼中凝滞的不仅是淡青色的雾霭,还有躺在香叶上的睡美人。

东皇作为春神,领域的本质在于起始、生长和蜕变。作为而今大荒唯一主祭东皇太一的巫祝,阿晕恐怕也是唯一一个,能察觉出黑发青年身上巨大蜕变被强行暂停的人的鸟。

这样下去对他没什么好处,天知道三岛十洲想对黑发青年做了什么,不可让同族继续凝滞在金笼中了。

阿晕这么想,直接带走了同族,可飞到一半,才发现离开金笼后,同族的气息开始迅速衰竭。

啊!想到这里,阿晕更加用力捂住脸,我真该把笼子里的东西一起带出来的!

不曾见识过自己过去二十年居所的李朝霜,看到他动作,稍显茫然。

至于自己床边会有药的猜测,这是他出生后,无论到哪里都不曾改变的惯常。想来就算昏迷二十年,这一点也不会变化。

小鸟儿如此懊恼,难道是那些药物他当时很容易就能得手?

讲实话,就算得手,那些药物对他的情况也不会有太大改善。要是真有什么很积极的作用,露娘早就唤醒他了,不至于因他离开仪式范围那般生气。

早死晚死没太大区别,甚至晚死只会让痛苦更

停!

李朝霜喝止自己的念头。

他熟练地清空自己的思绪,这比过去更加轻易。

毕竟这回他可以对自己说,在杀了那个人前,勿提他事。

如此后李朝霜回神,发现小鸟儿挡在他身前,神色警惕,灵力涨而欲动。

见他投来迷茫眼神,阿晕道:

之前那个剑客,好像追过来了!

李朝霜:

不小心露了杀气的李朝霜,发现想掩藏破绽果然很难。

好在他对如何转移人注意力实在有一套,仅是不再强压身体的一些反应,就叫阿晕无法专心致志警戒那位不知名的剑客。

你平日都吃什么药?慌张为李朝霜擦去血迹,阿晕立刻问,放心!就算难以入手,我也能找到带来!

李朝霜给自己灌下一杯温水,缓解了嗓间痒意。

听到阿晕的话,他先向少年绽开一个我相信你的粲然笑容,然后才道:

若说药,大概已经到了这南桂县内了。

阿晕不太明白,巴眨着疑惑的眼。

李朝霜道:瀛洲岛我待了多年,有许多贴身物什落下。三岛十洲的巫祝们想借这些确定我位置,是极简单的。

他没说半句假话,阿晕仔细一想,信服地点点头。

李朝霜不见一点愧疚,胡话张口就扯,继续道:他们亦知我状况,追来者必然会带上药,说不定还会有别的什么我需要的行李唔,三岛十洲人手不算充足,约莫要动用本地人手,但还是会遣个巫祝,通灵乘风太保,或是另外一些云中君麾下神将,来抓我回去。

这一段话全靠提前知道答案胡编,但阿晕认真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乘风太保?他眼神一亮,这种小神除了跑得快没别的长处,我一根羽毛就能打发!

哦?李朝霜对着他屁股上翘起的羽毛鼓掌,真厉害啊。你在这里等等,阿晕飘飘然,我马上把药取回来!

阿晕拿起外衫,转头就要出门。

李朝霜抓出他衣角。

叫这轻柔的力道缓了一缓,阿晕停下来,回头看他。

此刻晌午方过,正是一日中天光最为明亮的时候。李朝霜擦干总会莫名冒出来的眼泪,总算看清了他同族的面容。

年轻鹓雏的人形年纪不大,约莫刚成人。

可能是无人为他举行冠礼,所以他没有戴冠,也不曾戴帽,仿佛小孩,只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发尾垂到小腿。

李朝霜的眼睛能看到,阿晕的发尾边缘隐隐透出金色。但常人怕是看不见这奇异的发色,就如他们看不出入鬓飞眉下方的一双眼眸,并非棕黑,而是剔透朱红。

这双凤眼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李朝霜。

因为那燃烧般的色泽,李朝霜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温暖。

他不由笑了。

李朝霜唤道:

恩公。

阿晕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点点头又摇摇头。

啊嗯?真不用这么喊我,叫我阿晕,叫我阿晕吧。

叫恩公后,小鸟儿的反应太可爱了,李朝霜哪会答应。

他只笑道:我已知恩公姓名,却不曾报上自己的,实在太过失礼。

阿晕想说没有没有,但他更想知道他配偶的名字。

李朝霜隐下姓氏,但不曾报上假名,只道:我叫朝霜。

朝霜,阿晕连连点头,很好听!

李朝霜但笑不语,松开他衣角。

少年一跳,身形摇晃地跑出门。

手里还捏着方才李朝霜松开的衣角。

到底没忍住,李朝霜大笑起来,最后转为一阵咳声。

即便如此,他按住闷痛不已的胸口时,心情依然极为愉悦。

就是,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是莫要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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