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既不敢相信所有土匪就这么死了,也不愿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白骨鬼魅是真实存在的。有人觉得是自己打击太大,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幻。更有甚者,将那白骨将军看成接自己去往幽冥的渡船使者。
更多女人呢喃着从军的丈夫,只有顾王氏被呼喊唤醒。
娘!娘!
顾泉大喊着,就跌跌撞撞往船舱底部冲。但就在他马上就能钻进黑暗的船舱底部时,走在最后的李朝霜突然拉了他一下。
然后男孩没事,但李朝霜自己摔倒了。
好在阿晕虽然走在前面,余光却一直看着他,伸手一扶,才让李朝霜没有面朝地。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为何朝霜要拉住顾泉,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他衣领上还别着那支刚刚救了顾泉和秃毛细犬一命的雪白芦苇,响指之下,芦花飞絮纷扬飘落,片刻就在船舱破洞处长出绿油油的一大丛,挡住外面可能的目光。
怎、怎么了?顾泉停住脚步,看向挡住入口的芦苇丛,脸色变得极为可怕,我娘怎么了?
叫蠢蛋的秃毛细犬好像很通人性,在李朝霜拉住顾泉时,就自觉放缓了脚步。
它甚至在李朝霜要摔倒时,钻到他身下,想替李朝霜当肉垫。
叫一鸟一狗搀扶住的李朝霜重新站稳,才柔着嗓子,开口朝船舱底部问:夫人们,需要我们进去吗?
阿晕和顾泉睁大眼睛看他,刚才李朝霜发出的声音,完全是个女子。
过了好几个呼吸,破洞里面才传出声音:
不不用,麻烦借我们几身六身衣服。
那是顾王氏的声音,顾泉立刻眼睛一亮,接着又暗下去。
他虽然才八岁,但在父亲离家从军后,他就迅速懂事,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船舱内可能的样子。
男孩死死咬住嘴唇,阿晕则从袖里乾坤里掏出六件一模一样的深蓝棉布直身,手穿过芦苇丛,递进去。
有人在芦苇丛后接过衣服,他们在外面等了许久,才有狼狈不堪的女人们从芦苇丛后走出。
顾王氏一把抱住顾泉,眨着干涩的眼睛,从醒来到现在,第一次哭了出来。
其他顾家庄的女人则围着阿晕和李朝霜询问,询问他们有没有多救起几个人,比如说她的女儿,她的儿子,她的妹妹,她的弟弟。
她们没有问老人。
顾家庄遇袭时,所有老人都冲上去,拖延土匪脚步了。
阿晕带着李朝霜加顾泉加蠢蛋一路过来时,就已经仔细搜寻过。但面对这些围着他的女人,有些话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但哪怕不说,他的表情也已出卖了真实情况。
眼看这些女人一个个低下了头,他的尾巴毛也跟着垂了下去。
李朝霜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上前问:接下来我们要往天星城去,拜访长径先生。几位夫人是
我们去天星城!已从顾泉嘴里,问出所有事的顾王氏立刻道。
多毛头目说的话实在让她心生不祥,一想到丈夫从军这几年,虽然没传回死讯,但也没传回任何别的消息,她就十分不安。
过去她只当是前线不便,路途遥远,又有战乱,丈夫才没有寄回信。再说她每年托人捎了好几次衣服被褥银钱,并没有退回来,那肯定是
肯定是什么呢?
就算丈夫常常寄信回来,待在前线,哪能说是平安?
她在搀扶中行了个万福,道:多谢两位大人救妾与子两命!再麻烦您们真不好意思,但请两位送我们到天星城!外子定有重酬相报!
其他女人立刻也道谢,并许下报恩的诺言,又提到她们在军营里的丈夫。
阿晕因为只从河里救起了一个人,十分愧疚,立刻道:
这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里需要什么重酬啊,你们你们先上船?放心好了,以我的速度,很快就能到天星城的。
等等。
李朝霜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李朝霜对她们安抚地笑笑,问: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还是希望几位夫人回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对,就是那个淫祀邪神的男人死前发生的事。
女人们对视一眼,但她们间能说出什么的人其实很少。
最后还是顾王氏再次上前万福,将她们关进船舱底部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土匪头子给自己全部手下下药,然后淫祀中向一个叫万万兵马大元帅的邪神献祭,并向这位邪神祈求当上十人长?
阿晕露出怀疑自己的神色:真的是我在山里待太久了吗?为什么和九千九生生怨母一样,这啥啥兵马大元帅,我从未听说过啊?
我也没有,李朝霜摸摸眼角,不过,万万兵马大元帅这个名字,听着像是和九千九生生怨母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阿晕没听李朝霜说,九千九生生怨母可能是人造的邪神,因此没有多想。倒是女人们再次对视,另一个年长写的妇人道:
其实妾等也不曾听闻过这邪神总归都不是九歌神下,听到都脏耳朵。
确实不曾听过。
闻所未闻也。
其他女人也附和道。
这倒是和九千九生生怨母不太像了,那伪装成女人的邪神,大名可是从平民到权贵皆知。
李朝霜又问了几句,发现顾王氏面上已隐约有恍惚迹象,立刻停下,道:好了,走吧,对了,这些土匪身边应该有些财物,小泉,你去打扫一下下看看。至于我们
当然是去渡口解船。
只穿了一件直身的女人们,脚上蹬着土匪的靴子,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上船。
她们还拿了土匪的长刀匕首,并不会用,只是拿来安心。
李朝霜递给她们一人一杯茶,阿晕拿起船桨一撑,船荡入河中,又沿着河道驶入湘江。
阿晕重新折了一只芦草,插在船尾,然后这只小船就像是狂风托着一样,飞速向下游驶去。
本来就是湘江边长大的女人们,很快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她们心安些许,然后看到一艘大船,战船,一艘六帆方头战船,逆流而上。
船上旌旗阵阵,迎风招扬。都是红底黑字,写一个大大的陳。
顾王氏也是耕读人家的女儿,识得几个字,一见这面旌旗,就握紧了顾泉的手。
这是
陈家军!
另有认字的女人喊出来。
一艘,又一艘,一艘连着一艘,十多艘战船,沿着湘江向上,路过他们。
每艘方头战船周围,跟随许多小船,船上皆站着穿直身,或穿曳撒,戴大帽的士兵。
又要和哪边开战了吗?
有谁小声叹息。
那边,阿晕说,是往滔州吧。
南桂城所在的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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