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低微的话,根本无法解读天眼给出的征兆。幸好的是,从十岁那次濒死开始,李朝霜重复做了这个梦十年。
哪怕是个蠢货,花十年时间,也该搞明白一些事了。
就在不周山没错,他凭借最后一点印象确定道,在死前,杀了他若是我,能够做到啊啊。
李朝霜抱住脑袋嘟囔:不想做梦。
说到这个,昨晚倒是一夜好眠来着。
会是小鸟儿的原因吗?
李朝霜眷恋起那温暖的翅膀窝,醒来许久后终于从床上下来,披上纱氅,也不好好穿鞋,就那么趿拉着,摸索去开门。
恩公,恩公他小声唤道,来陪朝霜睡吧。
门吱呀打开,但外面走廊上没人,客舍里的人都睡了。
蜡烛和油灯没点起,只有走廊尽头窗外一点月光,照耀楼梯扶手的轮廓。
李朝霜慢慢走下楼梯,脚步声不低,但小鸟儿依然没冒出来。
房间在二楼,下楼就是客舍大堂了,桌椅都收拾得很干净,一小二在柜台后吹呼噜。
柜台后有个半掩的小门,透出跳跃的火光。
李朝霜走过去,推开门,终于在这里找到满脸煤灰的小鸟儿。
满脸煤灰,正在切菜,大概是向客舍借了厨房用的小鸟儿,正对着菜板剁剁剁剁。
那聚精会神的样子,看得李朝霜一笑。
这回他放轻了脚步,悄然绕到小鸟儿身后,欣赏了一会儿小鸟挽起袖子所露出的线条干练手臂,半晌后感到肚子饿了。
很难得,李朝霜能强迫自己吃下所有味道古怪的药,但作为补偿端上来的珍馐,他从来半点胃口都无。
此刻,李朝霜遵从心意,揭开灶上炖煮的锅,另一只手已从炤台上拿起一个圆圆的大锅勺,蒸汽扑脸的同时,锅勺也舀起一瓢。
啊呜噗!
朝霜??!
落到丝绸和绢布上的汤汁自己滑开了,作为咒具的衣物不会让脏污沾上自己。正满心满眼要将莴笋切成好看形状的阿晕,抬头就看到此刻应该还在睡的朝霜,在热雾弥漫中吐出烫红舌头的模样。
虽然总是当人面前流泪,但朝霜举止还是很彬彬有礼的,阿晕还没见过他配偶这模样,差点呆住。
然后他才发现朝霜在偷吃。
还没放盐啊朝霜!年轻鹓雏放下菜刀扑过去,喝之前要吹!
他塞给李朝霜一碗凉水,然后手忙脚乱洒盐进汤,搅拌一下就从灶上端起锅,盛出一碗放在边上。
等下再喝哦。
阿晕警告李朝霜,擦干净手,又打开另一边灶上的锅,从里面取出有点粗糙的面饼。
也不管还在切的莴笋了,他将面饼撕成两半,一半递给还在吐舌头哈气的李朝霜。
李朝霜感觉更饿了。
他接过这半边面饼咬下,若说滋味,肯定一般,但李朝霜此刻就是分外有食欲。
于是一人一鸟就坐在炤台前的小板凳上,开始啃面饼。
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地聊天。
朝霜我和你说啊,先前那个牛车的老伯
明明你说不要他也硬要把牛送给你?只是觉得你在假意推辞吧,虽然我也没见过,但受贿时还会装模作样一番的人挺多的。
这样?搞不明白。对了,那个搭我们一程的老夫人啊,赶下自己的丫鬟让我们上车就算了,住店她也忙前忙后的,难道是
怎么可能是觉得你像她儿子啊,只是看出你我不同寻常,似是异人,想结个善缘罢了。
白萝卜汤已经放凉了一些,没有一点荤腥的汤是清甜的,李朝霜端起碗咕噜咕噜。
而阿晕露出震惊的神色。
只是为结个善缘吗?那搭车就已经足够了吧?为什么后面也一直帮忙?
异人里脾气古怪的许多,或者说,是想法不同让异人在世人眼里显得古怪。她不想得罪我们,所以态度恭敬吧。
原来是这样。
阿晕终于感到明白了。
恩公已在世间行走许多年,却看不懂这些事吗?
李朝霜自己又去舀了一碗,并给阿晕也舀了一碗,同时问。
没法和他们想到一起去,真的很难理解,阿晕鼓着腮帮子接过白萝卜汤,把最后一点面饼丢进去泡,也试过去结交巫祝或文士,但巫祝知道我身份后就不会和我亲近,文士和普通人一样,总是猜错他们的想法。虽然我总是看着他们,甚至光是看学会了很多东西,像是现在做饭啦,给萝卜雕花啦,可还是
孤身一鸟,好难受。
年轻鹓雏抬起脸,他和李朝霜之间,只有热汤散发出的水雾遮挡。
朝霜竟然能理解人的想法,他笑容就算蒙上煤灰也遮挡不住,等去完不周山,朝霜也要一直和我一起,要教我啊。
李朝霜对此的回答,是抬手抹掉了他的小鸟儿嘴边上的煤灰。
然后说:恩公,今晚我们也一起睡吧。
***
一直在一起
不可能的。
但身份在这个时候暴露
绝不可以!
十月五日,李朝霜醒来后,发现阿晕在折腾那支《大荒山水图》。
《大荒山水图》上有记录顾途和他同伴爬上不周山的那条路,似是主人心愿已了的原因,它现在不能收人纳物了,但上面的风景却如罗盘一样,指向他们想前往的方向。
阿晕就是在玩这个,见李朝霜醒来,兴高采烈告诉李朝霜:
山水图说,当初给顾长径他们打造登山装备的工匠,就住在却月城附近!
要不要去看看!
辅助登山的工具吗?不周山光靠飞是飞不上去的,买上工具算有备无患。
李朝霜自无不可,这就是一人一鸟出现在这村庄里,这工匠屋子里的原因。
便是天眼也猜不出,会有一个剑阁的剑客突然闯入,然后喊破他身份。
小鸟儿果然已经皱起眉。
崔嵬?他咬牙道,谢崔嵬?
这是剑阁的人?李朝霜抬手,用袖子捂住嘴,道,那他说的,大概就是恩公你昨日说的那个谢崔嵬了。
他这么讲,好像昨日才从阿晕口中第一次听说谢崔嵬此人,轻轻巧巧地将谢崔嵬这个身份从自己身上卸掉。
阿晕没察觉出,但一时头晕的任飞光感到,崔嵬师兄这句话好像不太对。
他还想说什么,心剑却感到一阵刺痛。
会死,崔嵬师兄的眼眸里有金光闪动。
如果再开口说什么,怕是会给无回剑拿去无回了。
任飞光乖巧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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