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女士还想说什么,但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于是房间中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陶乐思也抬起头,惊恐地听着。脚步声像是从五楼尽头朝着楼梯走来,一步步逼近那扇锁起来的栅栏门。
按理来说,一个吨位较大的成年人重重地走路,虽然会有脚步声,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重。这样的脚步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怪兽狼人。
停顿了一会儿,瓦格纳女士说:看来艾米莉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得先走了,晚安,斯坦夫人。
门把手被转动了起来,瓦格纳女士眼看就要推开门走出来了
陶乐思觉得自己二十来年里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敏捷过,无论是反应,还是肢体动作。
四层除了希尔达的房间,没有任何柜子、杂物间之类的空间可以藏身。当然陶乐思也可以选择推开窗子跳出去,但是她肯定会死。
她在门把旋转被压到底之前,想都没想,转身就沿着黑暗的楼梯向五楼跑去。
怪物的脚步声越发地靠近栅栏门了,如果陶乐思冲上去,势必会与那东西隔着栅栏来个面对面;但是再往楼下跑也来不及了,瓦格纳女士已经从希尔达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陶乐思宁可与黑暗中的怪物来个肉搏,也不想对着瓦格纳女士绞尽脑汁编造一些我梦游了,当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之类的烂借口。
陶乐思心一横,捂住嘴巴,踮着脚尖冲上了五楼。
怪物的脚步声消失了。
栅栏门好端端地锁着。门后的走廊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应该没有潜藏什么狼人之类,寂静得好像是一段已经被废弃的通道。
陶乐思蹲在栅栏门前,等待了许久,大约有十来分钟,她觉得腿都已经蹲麻了,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她像做贼一样,悄悄地又从楼梯溜到了四层,敲了敲希尔达房间雕花的木门。
门内传来希尔达不耐烦的声音:我已经说过,今天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门猛地被打开,当希尔达看清楚站在门口的是陶乐思时,愣了一下。
桃乐丝,你来干什么?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淋雨了吗?
陶乐思抬头看着希尔达,微笑着摇摇头。
我做了噩梦,夫人。
希尔达显得有些意外,但是她还是把门边让开:进来吧。
希尔达的房间和上回陶乐思悄悄溜进来时摆设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上次她和索莎娜是来偷钥匙的,自然顾不上仔细打量室内的装潢。
但是这回,她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室内有一股温暖的气味,混合了烟草和某种香料的香味,闻起来有种异域的风情。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希尔达走到书桌旁边,看着陶乐思。
她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长裙,头发散开着,披在肩头。但是陶乐思仔细去看,却发现希尔达的这条裙子的领子略低一些,显露出希尔达修长优美的颈项。难道希尔达的睡衣也是这种风格的吗
康拉德的学生大多会做噩梦。希尔达说。
我已经不害怕了。陶乐思说着,脱下身上的晨衣。肩膀和前襟被雨淋湿了,潮气渗入了丝绸织物中。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希尔达问。
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要见你。陶乐思态度随意地说,用自己的晨衣擦了擦头发。
第21章与克劳迪娅合作?
希尔达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昏暗,但是此时此刻,却显得暧昧。
听到陶乐思这样直白的回答,希尔达稍微抬起一边眉毛,她很快转身走到自己的卧室里,就在陶乐思重新整理晨衣,把它盖到膝盖上时,希尔达又从卧室里出来,递给她一块毛巾。
你可以擦擦你的头发。
陶乐思看着希尔达,显出一个微笑:谢谢。
希尔达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来,她随手开始翻看一本书,哗啦啦翻过几页,又把书扣到桌面上,拿起了另外一本书。
你想谈谈吗?希尔达一边看着书,一边问。
陶乐思擦着头发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谈什么?
随便什么你想谈的。希尔达说。
陶乐思有种感觉,如果在这时候,在这个飘洒着深秋冷雨的深夜里,她询问希尔达关于女孩们纷纷失踪和死亡的真相,还有献祭之类的事情,希尔达说不定会对她说真话。可是陶乐思并不想要知道这些,这些事情她从原著里面已经了解得足够多了。
不,我没有什么想谈的。陶乐思思忖了半天,轻声说。
希尔达没有再追问。她垂下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捧着的书上。
陶乐思暂时不想说话,她静静看着灯下的希尔达,现在她觉得这时候的希尔达显得恬静而普通,像是一个年华已逝的女子正在追忆她的往昔,与巫术、谋杀、恶魔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希尔达依然很美,摄人心魄的美。
她是否在希尔达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
她是否曾经设想过浅尝辄止而最终造成了难以自拔?
或者她只是在希尔达身上寻找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之中最为诱惑与美好的存在?
陶乐思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步之遥》的旋律。前进,后退,旋转,远离,靠近,拥抱,分离。
她将毛巾垫在下巴下面,仿佛是希尔达温暖有力的手在托着她的脸颊;晨衣卷成了一团,拥抱在怀中。她向沙发的一侧倒去,舒服地枕在柔软的沙发扶手上。
陶乐思起先是打算一会儿就走,体面地和希尔达道晚安,回到自己那张被索莎娜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床上继续睡觉,继续做梦。
但是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脖子有点酸痛,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希尔达的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被揉得皱巴巴的晨衣,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了一床毯子。
陶乐思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天好像是刚亮。晨光熹微,雨已经停了,天色仍然是灰蒙蒙的,似乎没有要放晴的意思。希尔达的房间中一片静谧,空无一人,她卧室的房间门关着,她大概还在睡梦之中。
陶乐思坐起身,小心地把毯子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套上晨衣,穿上鞋子,打开那扇雕花的木门溜走了,感觉自己特别像是个偷情的,天一亮就得灰溜溜地从情妇家里滚蛋。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中。索莎娜还躺在她的床上,没有醒来。借着渐渐放亮的天光,她看了看索莎娜的脸,那些午夜时看到的血点已经无影无踪。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到底是谁在做梦?又是什么时候在做梦?
陶乐思觉得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看看小说。她坐到桌前,拿起前一天晚上只看了一半的小说,又读了起来。
太阳升了起来,陶乐思看完了小说,索莎娜才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