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句话,他说得变扭且苦涩,好像不想说,又必须逼自己说出来似的难过。
承蒙您关心。很好顾梓淡淡回答。
别这么见外,小梓男人把眼镜脱下来。没了横平竖直的镜框,他经过岁月蚀刻的脸上少了分刻板和严肃,我是你爸
嗯顾梓只说。
所以呢,最近好么?
很好
收到一模一样的回答,顾泽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想谈你我们谈公事。
话音刚落,他挺直脊背,锐利的眼神直直刺向顾梓。
顾梓,我以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该有点起码的常识了。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环球的事情?
您想要我解释什么?项目才刚刚开始,各种端口都没有对齐,可讨论度不大
顾梓也不怵他,缓声说,坦白地同您说,整个团队不止我一个人,我也要兼顾其他渠道的立场。
哦?
顾泽远反手,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环球那边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们是怎么和您说的呢?
是环球说的,还是詹程说的呢。
果然,顾泽远闻言便转开话题,暂且不说他们的意见,我们作为乙方,该做的内省还是要做到。
是,我也有错顾梓微微点头,我会尽快出一份复盘报告。
还有,小安那边你多照顾照顾
顾泽远还没说完,顾梓先插嘴了,您应当先问问小安怎么想。战略投资毕竟还不是集团核心业务,小安真的想要了解集团构架,应当从经纪、出版或者电影发行几个业务块开始。有我在,锻炼会少些,但想必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想必您也不想他这样。
毕竟,那可是集团将来的掌门人。
顾泽远说:我也同他聊过了,他想来你手底下做事。
你也和他谈谈吧,我同意,他最好还是去核心业务群。
您还有什么事么?
顾泽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说话你不爱听,但是顾梓,我还是要你记好了,你是我的女儿,但更是瑜星的管理者。
别任性
顾梓没吭声。她沉默地站起来,把椅子分毫不差地推回原位,离开顾泽远的办公室。
瑜星大楼的电梯分成两组。正常的电梯只到地面层,如果想去停车场,就要回到一楼大堂,出闸机,再由另一侧的电梯到地下。
经过大堂的时候,顾梓的视线被小咖啡厅里坐着的熟悉人影吸引住了。
是姜歆娆。女人看起来放松且随性,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一只耳朵塞了Airpods。
随着节拍有一搭没一搭现下天色有点儿晚了,橙红色夕阳热烈地烧在天际,姜歆娆坐的位置背光,顾梓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只有隐约一个轮廓,像透过毛玻璃看人那样模糊又柔和。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许在等人,也许在消磨时间。
顾梓往那边迈了两步,又突兀地在原地停住。
姜歆娆翻了页手上的杂志。
顾梓把那两步退回去。她微微倾转身体,往电梯那边走,视线也跟着要转开的时候,姜歆娆突然间抬了头。
两个人视线相触。这回顾梓看不清楚她眸子的颜色,只有温暖的目光如同凝固的实质一般倾撒到她身上。然后姜歆娆站起身,朝她抬了抬手。
一个非常随意的、像在和朋友打招呼的手势。
顾梓又一次停在原地。一会儿她重新调转方向,往姜歆娆那儿去。
随着她脚步靠近,两人间的距离拉短。那层模糊的柔光渐渐褪去
姜歆娆撕破了顾梓的想象,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视野和世界里。
姜歆娆开口,小顾总,又见面了。
真是有缘
第9章BlankSpace
您在等谁么?顾梓问。
她不知道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姜歆娆说的后半句话。
嗯,我助理稍后会来接我姜歆娆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小顾总,稍等一下。
不等顾梓反应,姜歆娆冲她笑了笑,站起身,往点餐柜台那儿走。
一会儿她捧着两杯冰美式回来,顾梓微微点头谢过她,本以为她要坐下,没想到她回身又往柜台走。
这回拎着一大罐奶回来。
顾梓的食指勾着白瓷杯的握柄,眼睁睁看着她往咖啡里加了半罐奶。
直到杯子里棕色的液体要溢出来了才停下,又伸手去够糖。
小顾总的眼神凝固住了:
她盯着姜歆娆伸向糖罐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
就这么细微的动作,她面前高挑的美人儿都注意到了。
姜歆娆停下动作,那双褐绿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看着顾梓,眨眨眼,然后抿了抿唇。
好像突然间在犹豫去拿糖到底是不是个好决定似的。
顾梓失笑,把糖罐往她那里推了推,您请便,不用在意我。
小顾总,您叫我Sherry就好。姜歆娆这回自然地抽出一条糖,撕开封口,唰啦一下毫不犹豫地倒进咖啡里。
顾梓抿了口手上的咖啡。
大堂里的咖啡厅并不是精品店,饮料也寡淡,咖啡喝不出酸苦和香气的馥郁,只能当提神用。
不过顾梓惯常喝美式,不像expresso,掺水的浓缩咖啡本身也没什么可品鉴或挑剔的地方。
她喝美式,只是因为简单方便。
她面前的姜歆娆喝,可能是喜欢自己能有给咖啡随意加糖加奶的自主权。
放下杯子,她才说:好的,Sherry。
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但她并没有反过来让姜歆娆用其他名称来称呼自己。
姜歆娆也不在意,只微笑道:小顾总年轻有为,我想认识您很久了。
之前经纪部还没搬过来,离得很远,也没理由往这边跑。
经纪部已经搬到总部来一年有余了,顾梓想。姜歆娆这段时间当真不在北京。
你也是年轻有为。想归想,她嘴里还是没断客套话。
姜歆娆瞥她一眼,微微偏开头,往她身
顾梓面露不解。但她很快明白了原因下班时间到了。
电梯门打开,瑜星的员工们接二连三地走出来,各式鞋跟踏地的声音与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工卡刷闸机的声音合在一起,像首毫无旋律可言的、嘈杂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