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柔抽抽鼻子。顾梓看着她，垂下眼，眼里繁复的情绪分辨不清，攥着林之柔手腕的手一紧再紧，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为什么林之柔小声说。

你知道为什么。顾梓哑声道，别再闹我了，之柔。

可他

林之柔说到一半，顾梓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女人抿抿唇不做声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顾梓在她对面坐下，展开餐巾，铺展在膝盖上，你找我做什么？

如果林之柔只是想要见她，顾梓一定不会来

你最近怎么样？对面的人却答不对题，问。

顾梓又无声叹了口气，挺好的

林之柔没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

侍者开始上前餐。深绿牛油果捣成泥，并着一点点腌制卷起的三文鱼，顶端淋了一勺黑鱼子酱画龙点睛，看上去像朵盛开的花。

两个人都没动手开始吃。前餐本就是凉的，到她们这连动刀叉的声响都没有，显得更生冷。

真的，挺好的。顾梓最后说。

你撒谎。我知道顾伯伯不喜欢你，他们都一群混账，他们都不把你当人看，明明是我的错，一股脑全都堆到你脸上去，我

林之柔说得激动，眼里亮晶晶的，眼看就要落下泪花来。

顾梓递了张餐巾过去，看她有些尴尬又情难自已地低下头拭掉泪珠，说：是我的错

阿梓！林之柔大了点声。

是我的错顾梓说，这件事没什么好推诿的。

令尊怪不怪我是另一回事，顾泽远怪我，是我该当着。

林之柔不说话了，小小的啜泣声却还没间断。顾梓也没安慰她，只静静看着她，眼神平淡又温和，像尊石头塑像。

你呢，你还好么？良久之后林之柔停下哭泣，顾梓终于开口说。

女人哭后漉湿的眉睫纤长，眼瞳水汽朦胧地看过来，又多了几分烟雨江南的味道。

她抬手，把散落在鬓前的几束发丝理清楚了，别到耳后去，很好

你别担心我。

她扬起手臂的时候，宽松的披衫滑下去一些，露出她藕白肌肤。

下端还是顾梓印象中的光滑无暇，小臂大臂连接的地方，却带了一点点青痕。

长条形的淤青。顾梓眼瞳一缩，倚着靠背坐直了，真的？

林之柔勾唇，朝她娇美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然后她像是意识到顾梓的视线似的，慌忙把不整齐的袖口拉好，解释道：这里总是太冷，我才加了件衣服。

我以为你怕热。顾梓定定看着她，说。

第31章DontStartNowPt.2

林之柔当真是怕热的。顾梓之前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到了初秋，她还老是嫌室内热，出门忘记披上外套；

偏生平城的风寒凉而萧瑟，出门久了又觉得冷。久而久之，顾梓出门的时候会记着帮她带一件外套

林之柔心大，总把东西落在顾梓家，两人经常在对方家里留宿，顾梓衣柜里当然也不缺林大小姐的衣服。

林之柔没回话，只转开目光盯着盘子里鱼肉蜿蜒的白色纹理。

一会儿，顾梓拾起刀叉。金属的磕碰声惊醒了林之柔，女人回神，也慌忙伸手，手却没拿稳，餐刀从盘子侧面滑下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个人沉默地用餐。前餐撤下去，正餐又换上桌，侍者将手背在身后，掀开铝制餐盘盖，带着食物香味的蒸汽就涌溢出来。

顾梓又问了一遍：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之柔放下刀叉，双手交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你记得之前环球和VMC的项目么？

顾梓说：恩？

平城里名门世家的纠葛大抵如此。身在圈子里的人抬头看，吵来吵去，互相看笑话的都是那么几家人。

比如说林家和顾家。

林家和顾家的祖辈一度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朋友。顾梓早逝的爷爷同林之柔的爷爷交好，当时顾家的名望远没林家大，但小孩子天真无邪，玩起来倒也不分贵贱。

后来顾梓的爷爷出国捞金，再回来已经是十几年后，所幸两家的联系没有断，他当时做贸易生意，林家爷爷还帮了他一把。

一直到现在，小辈之间也还是有联系的，林之柔的父亲和顾泽远算不上熟识，却也一直都知道彼此更不用说顾梓和林之柔。

林鹏原本也把顾泽远当做弟弟照顾着的，只是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原本的好兄弟反目成仇。

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解不开，卷着卷着就把小一辈也卷进去，顾梓身在其中，成了最容易割舍的牺牲品。

饶是如此，顾梓和林之柔都偶尔从长辈的嘴里听到过对方的名字。

但直到两人同时考入宾大之后，她们才真正见了第一次面。

留学在外，周围都是不同种族和肤色的人、又都说着不同

于是林之柔找了顾梓来陪她。两个人顺利成章地成为朋友、顺理成章地合租、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直到上个月分手，顾梓才恍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程璐颐也和顾梓一届。这人学习总是吊儿郎当的，总能指使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给她写作业和论文。

不到最后三天肯定不开始看书学习期末考试，偏生她聪明，一学期没读书，每次都能擦线及格。

年级里酸她的人说她是因为程父捐了一栋楼才进的学校，不酸她的觉得她的性格豪爽，好当朋友。

顾梓是后者。后来她知道了程璐颐如此随意的原因

这人家里和有矿差不离了，程父也当真给学校捐了栋小五百万美元的教学楼。

程璐颐的父亲是曼哈顿一家大型创投公司的合伙人。他眼光独到，公司还在初创期的时候就给硅谷投了好几笔创业风投，钱砸中了几匹独角兽。

后来这些独角兽公司上市融资，创投公司全身而退，程父赚得盆满钵满，程家又疼孩子，程璐颐说的要求，他少有不答应的。

于是顾梓凌晨四点在书房陪着林之柔赶作业的时候，程璐颐会给她打电话，喂，莫西莫西，莫西莫西，顾梓顾梓，天都要亮了，出来浪啊！

顾梓转头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熟的林之柔，调暗桌面上的小台灯，小声道，没空

吃夜宵呢，芝士排骨！芝士！排骨！力量！啊！

顾梓揉揉眉心，程璐颐

那边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听着是哪个夜店里的动次打次，程璐颐听不到她讲话，反而大声喊：啊

顾梓猛地把手机拉远了点，半晌才慢慢放回耳边。

你醉了，程璐颐，让你身边的人接电话。

程璐颐继续大声吼：我才没醉！

你快来嘛，快来嘛快来嘛。

芝！士！排！骨！和我一起喊芝！士！排！骨！

顾梓又翻了一页书，听见那边大声吼道：这个不好喝，我要那个，啊，对，那个那个。

不是，唉，你bie喝我j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