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眨眼的功夫,墨玉便带着两人冲破了重围,只留下滚滚烟尘和马屁股给伏击之人。
黑马一口气跑了许久,终于渐渐放慢了步子。安阳回头张望了两眼,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人没追上来,咱们应该是脱身了。
徐沐早已经接过了缰绳,这时候正用半抱的姿势拥着安阳,闻言却没应声。她抬起另一只持剑的手一转,呛啷一声,染血的剑身准确归入鞘中。
安阳不知怎的,忽然便察觉徐沐生气了,她有些心虚的回过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张冷脸。
徐沐对小六总是纵容的,或宠溺或温柔,安阳几乎还没见过她对自己冷脸。哪怕是七年后两人的第一次重逢,宣室殿外对面不识,徐沐面对她时身上的冷意都下意识消融了安阳对上徐沐的冷脸,一时间很不是滋味儿,心中也生出了更多懊恼来。
偷偷将抓着的衣角抓得更紧了些,安阳小心翼翼问徐沐道:木头,你生气了?
徐沐依旧冷着张脸,只是抬眼望着前路,看也不看她,一副不打算搭理的模样。
安阳更忐忑了,还有几分委屈,她改抓徐沐的衣袖摇了摇:你别生气。我只是想你了,知道定州战事平定,局面也稳住之后,才想着去寻你的。我也不知道有人会在半路埋伏
徐沐听到这话一点儿都没消气,她这会儿心跳还乱着呢,都不敢想自己万一没赶上,安阳会遭遇什么?她明明将人安置在鹿城的,特意租的院子,特意安排的守备。安阳只需要乖乖待在城中,莫说这百十人,便是再翻十倍,也定不敢入城向她出手!
可安阳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或者说奇遇前的长公主还能安分守己,变成小六经历过那许多事后,安阳早已经被养野了性子。她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为人所知,更没想到自己刚刚出城就遭遇了伏击,世道也远比她想象中更险恶。
徐沐很生气,安阳撒娇也哄不好那种,可她气着气着又莫名气不起来了。
彼时安阳见撒娇没用,正在乖巧认错: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没与你打招呼就擅自离开鹿城的,也不该让自己置身险境害你担心。没有下一次了,我今后肯定听话!
堂堂长公主,难得这般低声下气的保证,徐沐终于还是松了口: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安阳一听她开口,便知道对方气已经消了大半,她凑上前去在徐沐脸颊上亲了亲,讨好道:我错了,没有下一次了,今后我一定听你的话。
徐沐拿她没办法,被亲之后更是没脾气,别过脸嘟哝句:也不嫌脏。
之前杀敌,徐沐脸上沾染了血迹,也不知安阳怎么下得去嘴的。安阳倒是不介意,见徐沐这般别扭的模样,便牵着衣袖替她擦了擦脸颊,擦过之后又亲了一下:是你当然不嫌弃。说完才转了话题:我自问在鹿城很是低调,怎么就被人盯上了,才出城不到半日就遇伏?
徐沐的心思刚飘起来,就被这话题又拉回了现实,她皱起眉:之前军中就有被信王世子收买的人,许是那时便将你随军的消息传回去了。这次平叛让他走脱,便打起了你的主意。
信王世子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但只要拿下安阳,徐沐和皇帝就得投鼠忌器。
安阳闻言又想起了那个跑进树林的少年,看年纪倒是与信王世子差不多,可惜她许多年没见信王世子了,也没能看见那少年正脸,不知是不是他?
念头生起,安阳便与徐沐说了,说罢又问:你不是在定州领兵吗,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还有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都没带人在身边吗?
徐沐当然不是一个人回来,事实上她此行带了支五百人的队伍,为的就是追查信王世子踪迹。只是队伍行至半途道路被阻,她忽然生出几分心悸来,便孤身一人骑着墨玉先行了说起莽撞,其实徐沐也是一样,但好在她比安阳多了自保之力。
而这一次也该庆幸她的莽撞,否则安阳多半就要落入敌手了。
第116章夜半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也不敢在路上多做逗留,很快便驾马去寻徐沐的人了。
这一路倒没出什么意外,双方很快便汇合了。士卒们虽然好奇自家将军出去一趟怎么就带着个姑娘回来了,但军纪之下也没人敢多问,只在徐沐的命令下加速向着安阳遇伏的地方赶去。
一来一回,其实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但等徐沐带人回来时,之前设伏的那些敌人显然不会留在原地等他们,早早便撤了个干净。只那官道的土路之上,伏地的尸体,暗沉的血迹,都昭示着不久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何等惨烈的争斗。
安阳当先下马,脸色微微苍白,在这一地尸首中寻找着自己的近卫。
一人,两人,三人安阳一个个数下去,越数心里便越是难过。这些近卫都是她这几月培养的亲信,追随她的时间虽不长,却都听话又忠心,连她混入军队私自离京都陪着。可现在因为她的一时冲动,却让他们命丧他乡,饶是安阳高高在上,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
徐沐走到安阳身侧,目光在那些近卫尸体上扫过,粗粗一数便知安阳带来的人手大半都折在这里了。或许有人在她们离开后也跟着逃走了,但想来情况也不会太好。
安慰似的在安阳肩头拍了拍,徐沐见惯生死倒不觉得有什么,转头便吩咐自己带来的人道:派人去四下找找,看还有没有伤患藏着,找到人便带回来吧。
亲兵们领命,各自带领士卒去找人了。
安阳也听到了徐沐的话,转过身便将脸埋在了徐沐肩头,闷闷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出城的。
她再一次认错,这一次却比之前对徐沐认错时更加真心变成动物后经历得再多,其实都有徐沐替她承担,替她收尾,所以安阳才能在后者的纵容下偶尔任性。可现实中她还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公主,她没想过自己的任性会让这么多人丧命,这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徐沐没再说什么责怪的话,抬手轻轻拍了拍安阳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对方。她知道安阳还年少,经历的事太少,总需要在错误与挫折中成长的,她当年也是如此。
过了会儿,觉得安阳情绪大抵好了些,徐沐便又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有个疑似信王世子的少年人逃进了树林,他往哪个方向跑的?
安阳知道徐沐问这话是让她分心,毕竟就算那少年真是信王世子,人也跑了许久了,这时候想追都不可能追得到。但她还是将脸从徐沐肩头抬了起来,露出微红的眼眶,然后四顾一番辨认了方向:人往那边跑的,我派了两个近卫去追,现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徐沐只好牵住她的手,安慰般的捏了捏,然后又一本正经的吩咐人去安阳所指的方向看看。
不多时,果然又有两具近卫尸首被送回来了,具是伤痕累累,看得出死前也经历过一番搏斗。而去寻人的亲兵还带回来个消息:这两个近卫死前留了记号,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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