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对于埃洛擅自来接我回去,我不认为是体贴,而当他是不速之客,或许会被评价为不近人情,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
51、皮埃罗10
8月3日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金冬树。一周以来我忙得要死,没有她的帮助,摸索着做一切案件调查确实超出想象地有难度,我可以勉强融入人群进行交往,却很难同社交老手一般熟络地套近乎,从别人那打听情报;我也欠缺自己的消息渠道,更兼来自伍季双倍的压力他向来不仅自己是工作狂,更要逼人家和他一起疯狂,自金冬树音迹全无,伍季以一种果汁商人榨净甘蔗最后一滴汁的老练统治我,连休息日都要叫我劳作。
本地选举季临近,繁杂事务比平时翻番,人人忙个底掉,我在各项琐碎工作中试着推进调查,所得十分有限,想着那个叫做三木的警察或许查到些头绪,苦于没有其联系方式,最后自己得出的结论是不到高远一趟怕是不行,故而向伍季请示出差,好不容易得他放行,不过最晚三日后就得折返。
我匆忙订好当晚车票,打算趁夜里乘车,空出第二天一整日方便办事,便从报社早退两小时。回到家时四处一片安静,我还以为埃洛没在家,余光一扫却见他正在客厅沙发上仰脸躺着,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某处,听见我进门的动静头也一偏不偏,好似无事发生。从那天我拒绝他后,埃洛的行为就有点异常,话照说,事照做,态度依旧热情得不明所以,可就是奇怪,仿佛一但我不在意地别开脸,他就会立即收敛神色、在背后现出幽冷的目光。这种无端幻想不知为何显得无比真实他的眼神,在不意间给人冰冷的印象。
我说得出差几天,见他毫无反应便上楼整理行李,一只蜜蜂在我房里横冲直撞,嗡嗡直响,我打开通向阳台的门把它驱赶出去,开始查询高远近几日的天气以准备适宜衣物,单是随手一查,我没有坐下,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一手握鼠标看屏幕,埃洛像只鹳一样轻巧地走来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并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看向打开的页面,是去高远啊。
我从他的拥抱挣脱,我得去几天。我又跟他说一遍。
要快点回来哦。
应该要不了很长时间。伍季不会同意我走太久。
外面的世界可不简单。埃洛俯身滑动鼠标瞄了几眼,记得带伞。
高远可没这么多雨。
但是最近雨应该不少。埃洛说,带上一把吧。
我收拾完毕后乘火车连夜前去高远,埃洛自告奋勇送我到车站,这回我赶时间,没有推迟的理由,临别前他还在站台买了水果和饮料给我以免路上饥饿,这倒也不坏。倘若没有道别的那个贴面吻就更棒了。
8月6日晚十点
我在高远跑了两三天,满身风尘回返乌邮。我去了趟福利院,院中当年的幸存者一人也无,试着跟院长沟通希望能凭借留存的档案找到其余人的下落,在出示过记者证后他也乐意告诉我已知的,我便按他给出的地址尽可能地找到了其中几个人,所得比预料的少得多,因为我能轻易找到他们的原因恰恰导致其无法提供更多信息这些散落在高邮长大的孤儿或盲或聋,或有智力上的缺陷,身体原因使他们无法离开高远,有的甚至只在福利机构中辗转,问及当年的事是答不上的,他们那时是被罚不许吃饭才躲过一劫,期间一直在自己房间。
我把钥匙插进门孔没来及转动,埃洛从里一把推开门,攥着我的手腕拉我进屋,我匆促拔下钥匙,把行李潦草扔在地上,埃洛领我在餐桌落座,他已给我准备好吃食,强往我手中塞了一副筷子叫我品尝。他备的是好饭菜,却尽是些鱼片、鲜虾类的生肉,一番舟车劳顿,我只愿吃些汤饭舒缓胃肠,味道再好也不太想吃凉食。他给我的主食是拉面,我刚要伸手便被拦下,他笑嘻嘻地叫我先吃几口肉,思及他特意为我准备了这桌菜席,我勉强夹了几筷蘸着料吃下去(软绵冰凉的口感没能被调味救回)。埃洛这才允许我吃面,在此期间不断把蘸好酱汁的鱼肉和虾放进我碗里或直接送我嘴边,怎样说也不听,他坚持不懈地做这种无聊的动作,最后我只好提高音量用严肃的口吻叫他停下。埃洛投降地举起双手说没有恶意,只想叫你多吃些。毕竟辛苦了几天。
这种小事不用麻烦你操心。
好吧。他扁起嘴装出一副可怜相,看你多吃点我会开心罢了。
我没理他,吃下大半碗面后把剩下的肉们并在一起,空出一只碟子和拉面碗筷一起清洗,埃洛在我旁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偶尔附和一句,他邀请我去看近两天新来的马戏团表演,我以工作太忙的理由立即拒绝了他,而埃洛的话题近乎无穷,我知道他算话多的,这天晚上竟到了无法再多的地步,在我失去耐心前他问是否在高远发现什么,我说没有太多有用信息,还要再看,并且表达了对于伍季极有可能会给我一顿痛斥的担忧。
当地的报纸也查过了?埃洛问,丽花日报之类的,不是入流的报纸,也可以一读。
我停下擦拭洗碗台的手。
说到高远的福利院,最出名的就是那个食物中毒事件。
我转过身面对他,你是哪里人?
高远嘛,埃洛曲起指节抵在下唇,不过十几岁后就搬家了。
你没告诉过我。
我想给你制造点惊喜效果就像现在这样。
问题在于当地公立图书馆中所藏报纸不多,丽花日报也早就不堪受到新媒介冲突倒闭了。
从记者方面下手如何?
在查,只是还要些时间。
啊,对了,埃洛忽然想起,有你的快件。
什么快件?
不知道,今天下午到的,我放在你门口了。
我上到二楼,果然在门前见到一个棕黄的纸盒,用黄色胶带裹得严严实实,发件地址不详。盒子很轻,拿在手上晃一晃,里头有东西撞来撞去的响声,我找来剪刀剖开封口,在盒子里找到些零碎物件,一只枫叶形状的金耳坠;一支断了的口红,断得相当突兀,膏体像被硬捺断似的支棱着;纸盒底部垫着一张白纸,拿出来后发现在其背面用红笔没头没尾地写了一句话:在爱的阴影下嘶嘶爬行,而不享有爱之美名。除此之外盒里再没有别的。
我想了又想,搞不懂谁会寄这些给我,由于实在身体疲惫不能考虑过多,洗漱完毕后很快上床入睡了。
52、皮埃罗11
8月9日
金冬树消失一周,出于情分早上我就金冬树的去向进行了时追问,伍季照旧不耐烦多说,只愿意透露她近日遭遇麻烦,暂时需要躲在安全的地方。
有操这份心的功夫案子查得如何了?
正在进行中。我咳嗽一声,已经有了眉目。
搞快点,不要到时候风声满天飞了这边连根鸡毛都没摸着。说着他又丢给我一件差事,叫我去采访将近的选举中市长有力的候选之一。
在准备采访稿的过程中我偶尔会想到金冬树。她不在时,我尤其体会到世上有一个金冬树要比没有好,有她做朋友要比没有好,她和埃洛不同,后者称不上是敌人,却也很难被归类于朋友之列,不管他的举动有多亲热黏糊。今早他坚持送我上班,我没能赶上公交不得已承了这份情,他又是给我系安全带,又是翻出零食给我充当早餐,并且在我下车后降下车窗看着我走进大楼。直到进了办公室似乎我还能感受到那视线。
讲真的,这些行为放在男性朋友之间算是常见么?至少我没有在其他任何男性友人面前感受到这份体贴。我的情况特殊,难以当做参照,可埃洛究竟也不是个正常人,你越是反应激烈他越是来劲,他一贯如此,为了免受他夸张举动愈演愈烈,我只好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这种行为其实有点像是装死,我也不确定除了棕熊外人类是否也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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