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乖的,不要再违法了,你知道地上的法律有多严。上次你偷的钱包能让你坐十年牢,要不是我求爸爸帮你。他对我总是满腔忧虑,眉头拧在一起。你要是需要钱,多少我都给你。
我只是在玩。我冲他眨眼,我想知道你找不到我了会怎么样。
他满脸严肃,你是明白我离不开你的。
我明白。所以我才这么干。他总会救我的。下手前总得保证我能出来才行。
你要为了我一直痛苦。
我会的。我很愿意。他答道。
我时常对他这种没来由的忠诚产生困惑,从来如此,从无例外,他始终站在我身边,不管我闹出怎样的乱子,他都苦苦哀求他父亲救我脱身。或许他该就让我烂在牢里,这样他和他父亲才能安稳过活,但他无法做到,他戒不掉我。在某一刻我不否认,或许我没能追随母亲走上同条路的原因在他。
母亲选择靠各种药剂麻醉神经,从一潭死水的生活中抽身,脱离在严苛法规束缚下刻板的现实。人人必须服从、安定,一切违法行为都被严惩,偷人家围墙上的一颗钉子都可能要进局子一个月呢。在谨小慎微的世间,母亲的疯狂自有其道理。我有更刺激的兴奋剂死亡以及他的痛苦。。
在苍白的外表下,他或许比我更聪明,他一定看出我要做的事,但不过问或制止。从小时候他就有保持镇静的能力,包括目睹母亲死状的那日,我一时发了疯,失去记忆,等我记得时我在他怀中尖叫,他死死地搂着我,不放松一丝一毫,像一座坚固的牢笼锁住我。但是到后来,总是发疯的人成了他。
他送我回家,才自己慢慢走回去。
第二天下午,我在地铁站等他,我已预备好,到时要以何种姿势在他眼前掉下轨道,但他没有来,而给我一通荒谬绝顶的电话。
我知道我爸带毒品去的,是他害死你妈。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有些失真,对不起。
胡扯。我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知道我确实是离不得你的,而不是反过来。幸好是这样。他说,我想你好好活着,别再那样玩乐了。
那不是玩乐,起码我不单是为了好玩才频频死亡的。
他先挂掉了电话。
他从不会先挂电话,也从没有这样讲话。
我挠挠头发,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满腔怒火升腾起来。我出离愤怒地在列车来前跳下轨道,被碾成三段。等再次复生,我立刻打车去他家,结果佣人告诉我他早就出门去了。
是去了区政府,给市长送落下的手表。
操。
很快我就弄懂了到头来市长因为临时饭局,拿到送来的手表后乘车匆匆走开。他没有坐父亲的车,因为他要来赴我的约,二者不同路。他刚走出市政厅大门,有个女人往市政厅内丢了几颗炸弹,他被爆炸波及,让一根门柱压在下头,没一会儿就死了。
死掉一堆人,没什么重要的。市长逃开了,也可以接受,我都接受他能活着当总统了。我的朋友死了,死在我安排的老师搞的爆炸下。
真他妈的。
他说的话到底是他妈的什么鬼意思?
放下那些,我认为市长应该会给他儿子搞个备份。
应该不会没有。他们那么有钱。
可是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的,他曾经有一回跟我讲的话。
我不会备份记忆。因为我要它只属于我自己。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我决不要克隆人带着我的记忆接近你,我会嫉妒发疯的。而你如果见到他,也要立即把他杀掉。
操操操。
故事结束。
我跟艾伦一对上视线,就立即指出来他曾承诺给我结局。
这就是结局了。死掉一个,另一个活着。
他的叙事技巧不可能烂得更厉害了,.毫无前因后果,只有某个重点情节孤立存在,而在这满团乱麻中我意识到这些主人公的关联性。
这是上一篇故事里,狐狸眼女学生的自白。
是的。
那么这还像个样子,可仍称不上通顺。
接下来还有几个人物出场呢?
三个人,两篇故事。
即使烂故事也胜过没有,看样子,我除了听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何况在他破碎的叙事中,我逐渐开始生出新的怀疑。机器人会做梦吗?我一向认为机器与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想象力。可是人类也无法凭空创造出超过认知的东西,大家能做的,只是用已经认知的事物去拼凑出新奇的东西,或者以想象对未来做预测,坦白说这样一来,机器能够做到的未必比人类少。
我开始思考,艾伦讲给我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91、机器06
我问的任何问题你都能如实回答我吗?
我不对您说谎。
艾伦如此回答,却在我要他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时,并不给我想要的。
请把它看作一个解闷的谜题吧。他说着,讲起了第四天的故事。
上午9点整,市长先生弯腰跨出闪亮的黑色轿车,议政厅外一整队记者严阵以待,□□短炮对着他闪个不停,他一边系着西装纽扣,一边大步上台阶,他走路的姿态被多家媒体称誉自信而富有领导魅力,领袖这个词对他为时尚早,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只待总统卸任。
这场会议是本市四个区的年终述职,其中充斥着自我夸赞的喋喋不休,对未来的展望,从官员的发言来看这颗星球发展大有前景,起码在几百年内都不需要再担心能源问题,这或许是实话,但是未来究竟往何处发展不可预料,无人会当众点出,普调中民众情绪日趋绝望。
市长双手搭成塔形挡在下半张脸,遏制住将要迸发出的呵欠。他微笑点头,发言者满足地坐下了,换上一张相对年轻的面庞。这是刚继任不久的娱乐区区长,年轻力壮,忧心忡忡。
必须要加强对地下的管控。他说,从各区的调查数据来看,在冰河季中的死亡率节节攀升,无论是在谋杀率和自杀率上,我很担心如此持续下去,对比2015年,我们很快就会失去近三成劳动力,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