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因为我爱您。
我对你很糟糕。
那爱也不会减损分毫。我坐在床边,他为我脱下鞋子,用香草浸泡的热水给我洗脚。
当我问他原因时,他唇角浮现出忧郁的苦笑,因为您很痛苦。他回答。
因为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么多。
97、机器12
有艾伦和那些数不尽的机器人的照料,我毫无限制的嬉闹并没给这个世界带来太多混乱。
我们在动物园的屋顶坐着,不是天台,就是在铺着砖瓦的倾斜屋脊,底下大大小小走兽横行,一群群颜色各异的鸟类喧嚣鸣叫飞向高空,动物行走在自由的土地上,捕食、交/配,各自找寻地方栖息。
我将这群野兽释放,让他们遍布整座城市,而非一直在笼中等待饲养。至于能否构筑成生态链,它们之中会死去多少,我并不关心。
艾伦,真正的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跟这里差不多吧。
你不能查询外界的网络吗?
我没有那种权限。艾伦回答。
所谓的典狱长,也是囚犯中的一个。
我欣赏了一阵万物自由的景象,艾伦说要是我想,可以叫回到地上的大门永远不打开。
你不会惹上麻烦吗?
外界的人对这里没有多大关心。反正罪犯越少,好人越安全。
我欣赏着风景,过了一会才说:不必了。
我承认之前那段时间我失控了,长久以来被欺骗、打压、背叛、强迫,让我对于别人到了一种极不耐烦的临界点,我迫切需要将被扭曲的内心中的东西释放出去,甚至不太在意后果了。所以我对艾伦很糟糕。可我到底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艾伦暂时也没做过对我不好的事。
我不嗜血,偶有失控,我也不想完全屈从于破坏欲望。当我厌倦这个熟悉而怪诞的世界,我该悄无声息离开,就像从没存在过。归根结底,我不是萨瑟兰、埃洛、厌武那样的人物。
我想一个人有再大的变化,其核心是不会变的。如果在漫长的旅途中把一切准则都抛下了,这副躯壳中的灵魂很难再称之为活着。我最大的雄心就是自由地活下去,没有在此之上的野心,也不想毁灭或者报复世界。
这会使过去逼迫我的人大失所望。
一只灰蓝色的鸽子落在一旁的屋脊上,咕咕叫着骄傲地漫步,我偏过头去看它,大概是注视的时间有点长,鸽子歪着头看我,间或眨一眨眼,随后摆动两条暗红的小脚走来了。
它还不知道怕人是不是?
艾伦说:大概是从来没人伤害过它们。
鸽子走近了,张开翅膀笨拙地跳到我拱起的膝盖上。我用指腹摸了摸它胸脯蓬松的细羽,将它推了下去。鸽子一惊,倏地展开双翅飞远了。
我曾有一段时间以为这个世界的动物在快速灭绝,才会哪里都充斥着人造动物。
它们只是很少。造出这个世界的人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花费太多功夫。一开始它们散落在各处,渐渐地就只在生态区出现了,或者说只在生态园出现。这些都是珍贵的财产。
它们可以克隆。
艾伦摇摇头,稀少、珍贵,这才是高位的人们想要的东西。
与众不同才有优越感。刚才的那只鸽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看它最远能飞到哪里吧。普通人花十年薪水也许买不到一只小羊,但有的人早已吃惯了羊肉。
这个世界在崩坏。
是的,艾伦并不否认,只是快与慢的问题。
时间变晚,天边透出瑰丽的紫红颜色,那些高低相间、鳞次栉比的楼厦在天幕下增添了晚霞温柔的色彩,艾伦站起身来,告诉我说夜间会有一场大暴雨。
晚风吹动我的衣襟,衣摆因为空气灌入微微鼓起,我没有回头地问艾伦:春天快要到了吗?
他说是的,春天快要来了。
他重新问了一遍之前的提议,您想我关上入口吗?
不。我依旧说。
那场暴雨过后,我们搬出了生态园,走之前艾伦特意做了一番清扫,抹消能够确定我们身份的DNA,但是留下了我们住过的证据。这是个临时起意的恶作剧,我想看看能给权贵以及生态区的管理者们带去多少不安。
艾伦驾车跨越三个区回到我们的住所,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一切都如曾经那般没有丝毫变动,简洁的冰冷的房间,充斥着艾伦用我有限的工资购置的各种物件。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同,清晨,当我再一次在自己床上醒来,我听见了窗外的鸟鸣声,我猜这算是一点好的变化。希望那些生物在外界活得更久一些。
不久后立春,大门开启,地下的人们在一周内陆陆续续迁回地面上,像是初春地面解冻后,地鼠一个个从泥土里钻出来,吐息着自然的新鲜空气。此时各区的人们惊喜地发现周围多了一些动物。可是地面上的许多植被都是人造,动物们缺乏食物,难以形成正常的生态链,为了防止动物饿死,一开始有人会给它们投喂食物。没过多久,人们纷纷把能够捉到的动物都逮回自己家私藏起来,外界又没有了动物。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