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水泽觉得自己已经看清楚了一切。

他甚至都想好了苏琰一会儿要说什么。肯定是说自己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然后选择一个好的位置，用一种纵观全局的表情，愉快的看他被众人侮辱。

这是这个伪善的小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段水泽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然后他盯着苏琰，等待着自己思考好的那些剧情成真。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苏琰在听到身后的声音时，并没有和他预料中的那样远离他。反而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朝后面看了过来，见到段水泽被拦住，苏琰直接皱了皱眉，冷着脸朝过来的那个弟子问道：你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

那弟子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归元宗上下，除了掌门和长老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欺负段水泽成了习惯。苏琰看在眼里，态度永远都是默许的。所以大家越演越烈，到了现在，也就根本不会再想着避开苏琰再做这种事了。

然而这一次为什么和以前不同，苏琰为什么开始管了呢？

那弟子怎么也想不通。

可是苏琰也并没有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直接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仗着身高的优势低头看着那个弟子。用绝对冰冷到了极致的声音，将那弟子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问道：你刚刚说，谁是脏东西？

我没说那个弟子被苏琰的气势吓到，连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一句。

可是他没想到，已经缓过神的段水泽此时却露出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主动往前走了一步，他对苏琰说：他刚刚说我是脏东西，或者说到现在为止，归元宗的绝大多数下等弟子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大师兄，您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同门师兄弟，用这种明显带有侮辱性的词语称呼，难道我不应该觉得奇怪吗？苏琰冷笑一声。

视线扫过周围，原本还嘈杂的餐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安静的鸦雀无声。

而苏琰就在这种情况下，拉着段水泽的手，一路走到了最中间的那个空桌边儿上坐了下来。坐定之后，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

苏琰缓缓开口，他说：段水泽的天赋，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强。甚至包括我在内，都绝对没办法和他相提并论。我想这件事，在座的所有人都懂。而我也同样将这件事禀报了师尊。可能不多时候，师尊就会收段水泽为徒。到时候他就是宗主之徒，你们再对他不敬，按照宗规，会被逐出宗门。

说完这些，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给在座的所有人留了一些理解的时间，然后才缓缓继续道：今天的事情，如果水泽同意，我可以不再继续追究。但是话我放在这儿了，你们可听明白了？

这一番话听起来简单，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不已。

那些人看向段水泽的目光完全变了个模样，而在看向苏琰的时候，则是更多的一份崇拜和尊敬。

停了半晌，不知道是谁开的口，只听食味阁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说：我知道了！苏师兄你之前那样对待段水泽，只是单纯的想考验他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资格成为宗主弟子对吗？

这个声音其实不大。

但是在安静的食味阁里响起，回荡四周，就显得非常大了。

食味阁里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他的这句猜测，一时间气氛又回到了最初苏琰刚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苏琰的伟大，有的人甚至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那赞美又崇拜的样子，让苏琰都看的目瞪口呆。

说真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跟段水泽刷好感，半点儿没有那些人猜测的那么伟大。

可是此时此刻，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苏琰也只好老老实实的闭嘴，任由这种误会继续下去。

没过多久，食味阁里的小二就将菜单拿了过来，递给苏琰的时候，他满脸激动。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道：苏师兄，之前听别人说的，我还一直以为您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和低等弟子交流的人。我没想到，您居然这么伟大无私，面对天赋比自己好的新人，都会主动提携。真的是真的是太伟大了。

毕竟在修真界里，大多数人遇到这种天赋极佳的人时，选择的行动不是打压，就是直接杀掉。毕竟千年时间都没人成仙，谁也不想看到一个后辈比自己先触摸那个自己基本没希望的位置。

所以苏琰此时此刻的做法，简直给他自己套上一个光环都没问题了。

小二说的激动，一个劲儿的抓着苏琰的手摇晃。

苏琰尴尬的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菜单。终究是回头看向身边的段水泽，他说：我给你报菜名，你来点菜吧。你是不是还没吃过食味阁？

段水泽点头。

他入门第一天就辟谷成功，而就是因为这一下展露出的天赋，让所有下等弟子都对他产生了共同的敌意。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种公共场合，他向来都没有资格进入。

想到这里，段水泽又皱了皱眉。

而那边苏琰已经开始报菜名，所以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

等菜单报到最后，想吃的东西两人也挑选的差不多了。可苏琰的目光却落在了最外面一行，眼睛一亮，苏琰再一次看向段水泽。嘴角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他试探着问道：水泽，你想喝点儿酒吗？我还没喝过，想试试。

第9章别杀我行吗

苏琰的这段话，段水泽倒是没觉得惊讶。毕竟酒和水不同，经过了加工的东西，就是没有原生的那么纯粹。所以以前的苏琰不可能会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他自己，进入归元宗之前，他家里穷到了极致。别说是喝酒，就连正常的吃饭都做不到。后来村里闹了山贼，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杀了干净，留下他一个人，被云游到那方的师父带回了归元宗。

在归元宗里，他根本没有资格进入食味阁。所以喝酒的事情，也自然是不可能了。

要说一点好奇都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是邀请他的人是苏琰，段水泽潜意识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以至于他愣了半晌，也终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苏琰倒是没有他这么多复杂的考虑，只是见他不说话，就把他的这种行为当成了默认。直接又选了一坛酒，然后将菜单还给了小二。

食味阁的菜做的很快，没有让他们等待太长时间，小二就已经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走了回来。

其实在进门的时候，苏琰闻到了味道，就已经怀满了期待了。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或许是因为对象是他，食味阁的大厨们用了比之前多了很多分的努力，效果就是桌上的这些食物，哪怕只是闻着味道，就快要让苏琰垂涎三尺了。

不过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苏琰才刚刚提起筷子，又放了回去。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段水泽，他认真问道：水泽，你需要我帮你吗？

段水泽原本已经把筷子拿起来了，听到苏琰的问题，他稍作思索，便学着苏琰的样子把筷子重新放回。嘴角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段水泽问道：师兄又打算如何帮我呢？是要喂我吃吗？

他说着，语气里其实全都是藏不住的戏谑。

因为不管苏琰做了什么，他都不可能因为对方一朝一夕的变化，去改变自己两辈子受苦受难之后得出的结论。

段水泽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他也相信苏琰总有一天，或者一个瞬间会装不下去，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他等待的就是那个时间。

所以说完之后，段水泽安静的对向苏琰，不再言语。

而苏琰也被他这种说法弄得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他又思考了一会儿。左右对方是个瞎子，自己想帮他吃饭，好像也确实是得喂他才行。

这安排虽说是有点儿让人不好意思，但是似乎也并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苏琰不再犹豫。

提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他用小碟子垫着，直接就往段水泽唇边送了过去。到了临近的时候，他还不忘贴心的提醒了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