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枫抬抬眼皮,你有怀疑对象?
李翰点头,语气颇为肯定,是,应该是郑飞鸿。
听到这个名字,梁枫初时还有点恍惚,脑子稍一转,便想起前几年老二貌似提到过,梁季冬那小子不仅改了姓还改了名。
果然丝毫都不意外啊,他冷笑一声,很好。
一大早上便种种折腾耽误,等梁枫赶到慕云庄的时候,太阳高悬天际,已经快正午时分了。
他跨进铺子大门,一眼就看见云清正笑意盈盈地坐在柜台后面。
梁枫急忙走过去,温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云清歪着脑袋,模样可爱,回答道,路又不远,阿秋陪着我慢慢走过来的,你不用太担心啦!
梁枫抓住他的手腕,路上没有磕着碰着吧,啧,都是我不好。
云清无奈叹气,摊了摊双手,当然没有,我这么大个人了都,不过你这揽责任的劲头,可真是修炼到家啦!
梁枫捏捏他的脸颊,不管,我今儿刚好有事出门,以后就每天盯着你,才好放心。
好吧!
两人笑闹了一会,梁枫怕饿着他,就打发大家伙一起吃午饭。
饭后,云清去后面休息,梁枫则带着李翰找汪掌柜,开始处理起今天的正事来。
老汪,舒州城有一个被叫杜老板的绸缎商,长得矮矮胖胖的,两撇小胡子,鼻子附近还有颗大痣,这人你了解吗?
闻言,汪掌柜瞬间神色一变,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眼神几乎也同时冒出了火光。
梁枫见他如此激烈的反应,心下纳闷,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汪掌柜狠狠一点头,老朽当然认识,当初就是他,鼓动着段家大少爷去掺和那什么曹家的绸缎生意,好大一笔银子投了进去,结果段家库房却无故被烧,最后没能如期给曹家交货,三倍的违约银和货款,硬生生把这家铺子都给赔给曹家了。
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恨意,几乎都是从他嘴里咬着牙蹦出来的。
原来如此,梁枫轻抬眼皮,接着沉声问道,那姓杜的和曹家关系怎么样?
汪掌柜继续道,曹家的老主人是从京城致仕回舒州的,虽说家中子弟读书不争气,官途断在了这一代,全都改业从商了,但他们在官面上路子还算广,也爱摆架子,不是舒州什么小商户都能攀得上的,那姓杜的自然是没有资格。不过,他跟曹家二爷手底下,一个颇受重用的掌柜关系很是亲密,老朽几次撞见他们一起在喝酒。
梁枫嗤笑一声,那段家这事可就有得说了。
汪掌柜深深叹口气,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满脸无奈,也怪段家大少爷识人不清,心比天高,本来这个祖传的金银铺子,好好经营多好啊
闻言,梁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思忆旧主啊
汪掌柜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瞬间醒过神来,老脸涨得通红,急忙忙解释道,老爷,老朽不是那个意思,那段家金银铺子再好,也肯定比不上慕云庄半点,说不得他的败落,也是上天诚心要给咱们铺子让路呢!
旧主待他自然有几分香火情,他也知恩识趣,但现在,梁枫才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哪敢半分轻慢。
看他紧张模样,梁枫摇头笑笑,随意地摆了摆手,才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小屁屁,总归段家人早已经回乡下种地去了,他手底下人有情有义也不算坏事。
他继续问道,对了,你刚说姓杜的跟曹二爷手底下一个掌柜的交好,那个掌柜叫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嗯,他叫郑玉财,是跟着曹二爷从京都回来的,因此很被重用。这说起他家里人,倒还有几分意思,这郑掌柜回舒州时,已经跟曹家的一个家生婢子成亲,且生了女儿,不知怎的,回了趟老家之后,居然又带了一双儿女和平妻来,说是去京都前已经成了亲。
李翰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这样做,现在的妻子没有意见吗?
汪掌柜脸上扯出个世故的笑容,他那妻子成亲几十年,只生了一个女孩儿出来,哪里有立场反驳他带回个儿子继承家业呢?
李翰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到不知道那个在人前假模假样的同窗,还有一段如此啼笑皆非的身世。
梁枫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啧,这一下人物关系就全都对上了,不过按常理来说,郑飞鸿想赖上他,吃回头草这件事,应该是不好让他亲爹知道的吧?不然多尴尬呀
那他一个人,一个尚不能自立、还需要依靠家里的青年,哪来的能量唆使杜老板,李翰等人,搞出这么多破事?2000
本来大家相安无事,当个陌生人,梁枫就也懒得污自己的眼睛,去针对他们,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是我不犯人,人要犯我了,那么大家可就不好再互相客气了!
真是没用,废物,两件事一个都没成。
郑玉财气得一把将桌面上的茶碗扫到了地上,要知道从昨儿道今天,不仅花了他上百两银子,更消耗出去大量的人情。
郑飞鸿看着地上飞溅的碎瓷片,皱了皱眉,不满道,爹,你找的人,也太不靠谱了吧,杜老板和罗夫子,全是他们坏得事。
闻言,郑玉财眉毛一抽,心火更盛几分,偏头对着他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郑飞鸿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我哪敢有什么意思。
见此反应,郑玉财怔了怔,努力眨眨双眼,目光就那么直愣愣地投射到自己最关心的儿子身上,半晌都没有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惚般自嘲地笑了笑,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当年还在村里的时候,他就知道郑惠给自己生了个儿子,不过那时候他自己都过不好,哪里有能力养育他,想着还不如就这样让梁枫当个便宜爹,帮他白养儿子。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他终于下定决心,出去闯一闯,也幸好这样,在跟商队北上的时候,他无意中救了曹家二爷。然后,顺利得到机会到他手底下干活,他拼命抓住所有看得见的机会向上爬,甚至搭上了老太太跟前的一等婢女,跟她成了亲,因着这层关系,和他自己的手段,他渐渐变成二爷身边的左右手,有了一定的地位和金钱。
十几年过去,曹家老爷致仕,他终于有机会重回舒州,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回这个儿子。然而,很让他惊喜的是,郑惠把这个孩子教养地非常不错,手段心机样样不差,样貌身板也好,更甚至还有科举天赋,对他来说,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这孩子也十分懂事识趣,知道他是亲爹之后,立刻就非常乐意地跟着来了府城,而且对他的态度,十分的孺慕和恭敬,让人极其受用,跟此刻嘛,那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在加上他之后在书院里的表现,也让人十分地骄傲自豪,每次当他夸奖自己儿子时,郑惠就会笑嘻嘻地说,儿子是有多么的像他、像他、像他
郑玉财满意之余,也就把家里的一切资源,都先紧着他用。
呵,他冷笑着叹了口气,确实是跟他很像啊,一样的唯利是图,以价值论待遇。不过嘛,自个儿子这样对待别人时,他会高兴,会觉得他聪明有脑子,可是一旦这么对待他了,就会难免让人产生不满的情绪啊!
看来,所谓的父子,也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