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手紧抓自己有牙印的手臂,你怎么知道我手臂有伤?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重檀静默片刻,侧眸看向我。不知是我错觉或是什么,他神情似有疲倦之意,像是一夜未宿,但一双眼又格外清明。
我对上林重檀的视线,昨日借着酒劲,我尚且能与他平和相处,但今日我又想起良吉的死。
杀人凶手。
为了不让他看出我心中的恨,我只能闭上眼,可身体忍不住轻颤,你走吧。
可我说出这话,他却踱步到我身旁,手指拉开我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手上有伤,不要这样抓着。
我依旧闭着眼,我不要你管。
林重檀语气软了些,小他似乎准备喊我小笛,但刚说一个字,又止住,改口道,那九皇子记得每日让身旁的宫人给手臂上的伤口上药,不要随便沾水,我把药膏放在这里。
我听出他要走的意思,不免睁开眼。他目光与我对上,外面雨声淅淅,先前还大亮的天色因乌云密布加窗户关上而变得昏暗。
我咬了下唇,眼泪垂落,他看到我哭,神情不由一变,继而拿出手帕帮我擦泪,怎么哭了?疼?
我咬牙不语,等他搂我入怀,我倏然咬住他肩膀,待尝到血腥味,才松开牙齿,呜咽说:我不想待在宫里,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走得远远的,去塞外。
第41章芒种(3)
外面阑风伏雨,阁内只有我轻轻啜泣的声音,许久后,林重檀才以极低的声音开口,他像是难以启齿,嗓音有些发紧,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顿了下,慢慢伸手推开他,自己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泪,低声道:方才的话你当我从未说过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小笛。
林重檀刚说两个字,我便咬牙看向他,谁是小笛?林重檀,你不要老是喊错名字。你走,你若不走,那我走。
林重檀眉头紧蹙又缓缓松开,浓睫下的双眸里似有挣扎、痛苦,我不再看他,重新躺回去,背对着他。
虚与委蛇的把戏谁都会演,就看谁演得更逼真,林重檀最好再演得真些。我就不信他和太子能彼此信任到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做,我向你保证,等那些事情做完,没人可以再欺负你。
我没有再理会林重檀的话,有人守在暗处,我也不怕林重檀再杀我一回,真朦胧睡去。等醒来,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林重檀也不在身边。
我低头整理好衣服,余光瞥到还放在榻上的药膏,想了想,将药膏收进衣袖里。
又过三日,我在迎荷楼见到段心亭的庶兄段承运。
段承运被请到我这个包厢时,明显有些恐慌,他虽在朝中任职,但不过是七品的小官。京城里最不缺有权有势之辈,所以他一来就问:不知屏风后是哪位贵人,若我先前有得罪之处,在下先向贵人赔礼道歉。
我看一眼旁边的宋楠,宋楠会意,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让人听不出原音,段大人无须这么生分,我家主子请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因我与段承运隔着屏风,并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只从他声音听出怀疑。
我有哪里可以帮得上贵人的?
段大人有个二弟对吗?
段承运听宋楠提及段心亭,语气立刻生硬了些,是,贵人为何问起我弟弟?
我家主子听闻段二少爷生病的事情很是担忧,想问问段大人,段二少爷的病可有起效?
几乎是宋楠刚说完,段承运就不客气地说:阁下这么担心我弟弟,不妨直接递请帖,何苦把我带来这里,楼下的戏还唱着,我要走了。
这个段承运,跟段心亭的关系还真差。我不仅让宋楠去查了段承运,也让聂文乐查了一遍,两人给的回答差不多。
段承运是段夫人的陪嫁丫鬟生的,说来这件事,还是一件丑事,段心亭的母亲段夫人在怀段心亭前,怀过一胎,因怀孕无法伺候段老爷,便将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
哪知道陪嫁丫鬟没多久也怀上了,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可段夫人那一胎生下便是个死胎。
其中秘辛不得而知,但段承运生下来才三日,其母就被赶去了段家老宅,至今连个姨娘的称号都没有。
段大人,别急,我家主子的话还未说完。实不相瞒,我家主子钦慕段二少爷许久,可惜一直没机会亲近,近日得知段二少爷生病,我家主子愿意出资出人,带段二少爷去别庄休养。宋楠说前面一句话时,自有他的人将段承运摁在原地,段承运不想听也要听。
邶朝民风开放,狎娈童者不少,但那是贵族狎娈童。若是贵族之间的事情,这关系便是秘而不宣,纵使外人知道,也要说我们只是契兄弟的关系,日后也都会娶妻生子。
段承运听到宋楠的话,半晌没有开口,他绝非蠢人,应该听懂宋楠的言下之意。
段大人其实不必那么为难,段二少爷病情迟迟不愈,想必阖府上下都为此忧心不已。我家主子愿意伸以援手,是好事,对段府好,对段二少爷好,亦对段大人好。段二少爷娇气,想来没在府里依赖兄长,如今段二少爷由我家主子照顾,段大人有更多精力去为国效力,自然也会更加官运亨通。
段承运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似乎都变得焦躁,你你家主子到底是何人?竟说这么荒唐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放开
话未尽,他已经闭上嘴。
我从屏风后探出手,有人将段承运的手摁在我衣袖上。段承运先是一顿,随后仔细摸起我衣袖上的蟒纹。
宋楠问:段大人可摸清楚了?
衣袖上的蟒纹是皇子独有的,旁人若私穿,会落个砍头的大罪。
段承运猛然松开手,接下来我听到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段承运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惶恐,微臣给皇子请安,但不知是哪位皇子?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我家主子真的很喜欢段二少爷,想如珠如宝待之,金屋藏之。宋楠说。
段承运呼吸声变大,可是可是父亲他不会
段大人,段二少爷如今病成这样,段老爷应该更想治好段二少爷,段大人只要让段老爷相信外地有神医,将段二少爷送出京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段大人管了。宋楠顿了顿,段大人母亲如今还在乡下老宅吧,你和你母亲骨肉分离多年,段大人不想念母亲吗?
外面《望母台》的唱词咿咿呀呀传入包厢。
段承运没有再说话,但我知道他心动了,便示意宋楠送人出去。在京城里不好明目张胆地绑人,但出了京城,路上遇见山匪、强盗是很正常的事。
段承运离开后,我将身上的蟒袍换成寻常的衣服,从迎荷楼的后门上了马车。我把宋楠也喊上马车,他进了马车后,端坐在离我很远的位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我冷不丁问他。
宋楠看向我,属下并没有
我打断他的话,这个时候你不需要跟我称什么主子属下,你是宋楠,我是姜从羲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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